贼心不死。
傅时礼的脑海里面忽然蹦出这四个字,脸色也倏然冷下来。
“一把小提琴,夏先生让人送到许家或者我让人过去拿,想来方法都可以,何必非要让笙笙亲自过去跑一趟。”
“那把小提琴年份也短了,坏了也应该就到了退休的地步。姐姐既然拿过去修,自然说明意义不一样,亲自去拿,稳妥一些。”
夏茗不紧不慢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温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无害的少年。
傅时礼眯眸,“姐姐?我说你岁数也不小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还那么幼稚地喊笙笙姐姐,好意思么?”
三年前的确是像刚大学毕业的学生,亲昵地喊叶锦笙姐姐还情有可原。
现在,大家都老了几岁,还跟他玩儿这一套。
呵。
夏茗抬起头,丝毫不畏惧地对上傅时礼的眼睛,像是故意的:“可我就是比姐姐小,喊她姐姐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争锋相对的语气让人一眼就能察觉出来气氛不对。
也顾不得去讨论
叶锦笙连忙开口:“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就过去一趟吧!”
说着,转头对傅时礼道。
“你先和大哥他们回去?”
傅时礼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下来,眸光垂下看着叶锦笙,抿唇一声不吭。
很显然,因为叶锦笙的选择,他生气了。
叶锦笙捏着他的衣角,因为周围的人太多,还有些放不开。
“我很快就回来可以吗,人家怎么说都算是客人,你和人家客人计较什么?”
傅时礼仍然沉默,漆黑的眸光盯得让人不自然,似乎在逼迫叶锦笙重新作出选择。
但那句话说出来之后,周围冷凝的气势显然撤离许多。
因为夏茗是外人,所以选择顺着他的话,客套一番。
而他是自己家里人,没有必要多客气。
傅时礼能够理解,不过脸色仍然不虞。
在叶锦笙捏着他衣角的力道悄然加重的时候,他才冷哼了一声,“早点回来。”
“放心啦。”
叶锦笙绽放出笑容,转身看向夏茗。
“我们走吧。”
“我跟着你们一起。”
开口说话的是迈步上前的夏皖。
医院的走廊尽头,阳光从窗户外渗透进来,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那抹高大的身影。
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窗边。
显得无比寂寥。
许寒洲应该是背对着他们的,没有察觉到这边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敢过来,还是不想过来。
但很显然,夏皖根本就没有见他的意思。
季放把真相还原清楚,连证据都说得明明白白,自己也做了一个了断。
因果报应,也差不多就此结束。
她并不想和许寒洲再有任何牵连,一点都不想。
大概是知道女人在想什么,周围的人也沉默不语,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任何意见。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曾经和许寒洲有过交集,纵容男人对夏皖肆意妄为的时候,他们都是帮凶。
没有资格说话,也没有任何理由说话。
叶锦笙顺势挽上夏皖的手臂,试图将此事凝重的气氛给驱散:“好啊,正好一会儿还可以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对上叶锦笙灿烂的笑容,夏皖脸上也露出笑容。
不多不少,至少让人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没那么糟糕。
至于叶锦笙,虽然不知道她是不记得曾经的事情,还是故意想把此时的氛围给消散过去。
但她此刻的笑容,已经足够像一个小太阳,驱散所有的烦恼。
有夏皖一起,傅时礼也不会再说什么。虽然脸色不大好,还是让叶锦笙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三个人走进电梯里面的时候,走廊尽头那抹身影才慢慢地转过身。
大概是巧合,被叶锦笙挽着的夏皖也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也只是一眼。
又好像那一眼只是随意地往旁边一瞥,不经意和许寒洲对上,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意思。
迈步进了电梯,光影很快就被电梯的门阻拦在外。
“皖皖,你还好吗?”
看了一眼夏皖的脸色,叶锦笙还是忍不住问道。
夏皖摇头,跟着叶锦笙一起走出去。
她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漆黑的深眸之中也无波无澜,好像不会再因为任何事情而产生情绪。
但从高楼大厦的阴影走进阳光中的那一瞬间,夏皖还是停下了脚步,忽然崩溃。
她捂着眼,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淌。
叶锦笙吓了一跳,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还没有说话,整个人就被夏皖直接给抱住。
“锦笙,他们都死了,他们终于死了!”
怀里的女人个子异常的小,比她还瘦很多。
哪怕她好像什么都不惧怕,脸上从来没有显露出惧怕,小小的个子像是能撑起一片天。
但此时此刻,叶锦笙很明显地感受到,怀里的这个姑娘是多么弱小。
叶锦笙没说话,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任凭夏皖在自己怀里发泄。
是一次性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完,还是把心里憋着的苦都说完,都不重要。
她压抑太久了,需要发泄出来。
“恶有恶报,他们死不足惜。”
叶锦笙拍着她的肩膀,嗓音很轻。
秋日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慢慢地拉长地上的影子,携杂着秋风一起,好像把一切过往都给吹散。
阳光。
终将会驱赶黑暗离去的。
怀里的人哭得有些激动,整个人都在叶锦笙的怀里抽泣,声音哽咽。
“我曾经以为,我再也看不到这样的阳光了……”
她趴在叶锦笙的肩膀上,漂亮的脸蛋上扯出一抹笑,很勉强,但在阳光下又十分漂亮。
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在夏皖身后,叶锦笙正对着的医院里面,从里面走出来的一群人停住了脚步。
首当其中的,正是许寒洲那张脸。
听到夏皖的那句话之后,所有人都像是被定住,站在那儿没动,隐匿在阴影之中。
医院投下来的光影,好像就是一道分割线,将他们分割在两个不同的结界之中。
里面的人不敢出来,不敢打扰。
夏皖并没有察觉,她抹了一下眼泪,窝在叶锦笙的肩膀上。
“我以为,我会死的。
当初,我在房间里面的时候,已经很难受了,我打电话给许寒洲,他没接……他没接我的电话。”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
黑暗的房间里面,看着那求助的电话被挂断,好像除了等待死亡,别无他法。
一个人,在痛苦之中,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