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应该确实很累，休息休息是应该的。”
叶锦笙抬手落到床畔，像是要握住她的手指，最后又没有完全地握住。
“但你都睡了那么久，也应该醒醒吧。”
病床上的人像是对外界一无所知，仍然紧闭着双眼，丝毫反应都没有。
像是睡美人，安安静静地躺着。
叶锦笙终于还是把她的手指给握住，冰凉得像是外面的天气已经步入寒冬，而现在还只是出初秋。
“手怎么那么冰。”
叶锦笙瞥了一眼旁边的垫子仪器，还是将她的手指给握紧，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将她的掌心焐热。
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睡美人，试图从自己少得可怜的记忆里找到和夏皖之间的回忆。
可惜，只有匆匆的几面。
真的是少得可怜。
而那些和夏皖之间发生的事情，好像也只是从裴铮他们嘴里才得知一二。
似乎是一段大家都不愿意提及的记忆，也并没有说过多的消息。
只是说了些许寒洲把她带过来，在傅家的晚宴上，她把夏皖给捡走了。之后的事情，也不是很多……
好像她和夏皖认识得也不算太久，但也就是那短短的三两个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叶锦笙叹了一口气，手中的力道稍微加重了一些，好像这样就能把力量传递给病床上的人，让她能够有力气醒过来，和自己说说话。
她勉强地完了弯唇，最后还是脸色平静下来。
勉强也笑不出来。
“你也知道，我失去了很多记忆，想不起来我们曾经是怎么样的。从国外回来之后，遇到的人似乎都是我的亲人，好像只有在你身上才看到朋友这个字。
也不是说你不比青禾他们亲近啊，只是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我仔细回想起来，似乎身边也没几个朋友。”
夏皖是不一样的。
从那天在别墅区出来，看到路边的她时，就觉得不一样。
“你记不记得你在路边被猫抓的时候，我带你来医院？其实那时候我记忆是一片空白的，但只是觉得你的背影很熟悉，就让你上了车。
放在寻常人，我才不会这么多管闲事。所以，要不要醒过来和我说说，我们以前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无人应答。
像是屏蔽了外界的声音，夏皖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裴铮说的是真的，她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那是不是代表着，她不愿意醒过来？
毕竟身体各项指标目前还是正常的，哪怕是病入膏肓，也不该就这样一直躺着。
手上的力道紧了又松，叶锦笙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将她的手指藏进被褥里面，隔着那层布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看来你还没有休息够，那你再睡一会儿，只能睡那么一会儿，知道了吗？”
眸光静静地落在夏皖身上，叶锦笙在眼眶发酸之际，转身离开。
如果再待下去，她忍不住会想起昨天听到的那些话。
因为想不起曾经所遭受的，只能通过想象，而那些画面，哪里是凭空想象就能体会到的。
在求助时唯一能依靠的人挂掉了她的电话，在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尘土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
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窒息吧。
叶锦笙不想在夏皖的病房前哭泣，至少不能当着她的面难过。
毕竟夏皖，一贯都是笑着的。
她是小太阳啊，别人的泪水不能淹没她的光芒。
叶锦笙离开得很迅速，出病房的时候看了许寒洲一眼。
原本这几天对这个亲生哥哥有所改观，至少没有初次在许清颜的订婚晚宴上见到他时那么讨厌。
但此时此刻，她一点想法都不想看到许寒洲那张脸！
直接略过许寒洲的脸，叶锦笙对裴铮道：“我先回去了，医院这边的事情，辛苦你了。”
“都是朋友，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裴铮挥了挥手。
他虽然是在江城那边的医院任职，但名气大，和京城这边的医院也有联系，算是一个挂名大夫。
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因为夏皖而派上用场。
虽然对于夏皖的病情而言，他的能力也无力回天。
不过他会尽可能的，让她离开得，没有那么痛苦。
“送你下去？”
裴铮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比起平时那副模样，安静得简直不像他。
人在死亡里面，可能就是这样无力。
“行啊。”
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许寒洲，叶锦笙朝裴铮点头。
走廊只剩下夏茗和许寒洲两人，一个一如既往的平静，谦谦公子的音乐天才，好像姐姐的死亡于他而言，早已经是一个能接受的定局。
而另外一个，颓然得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丝毫没有许家二少爷的贵气。
“你早就知道，是么？”
许寒洲喑哑着嗓音开口，像是在沙漠里，几天没有喝水的人。
嘶哑得厉害。
“她是我姐姐，我当然知道。”
夏茗很平静，似乎对许寒洲也生不起多少怒意，许是在一日有一日的劝说之中，终于把那份怒意给消退过去。
不管怎么说，在自己被设计进入监狱之后，是他护着他姐姐。
所以，抵消了吧。
如他姐姐所说，不恨，也不想有任何关系。
陌生人，就是最好的关系。
至于他表现得那么平静，也可能是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
夏茗看着面前颓然的男人，忽然想起自己刚知道夏皖没多长时间时的模样，同样的崩溃、不置信。
他们才刚见面不久，就被通知所剩无几的相处时日。
谁能接受呢？
几年的牢狱之灾，中间因为自己昏迷而被迫失踪，等他好不容易醒过来，也找不到夏皖。
等好不容易见面时，却是这样的结果。
老天爷真是会耍人呢。
不过在这两三年照顾夏皖的过程中，他也在慢慢地接受。
接受死亡。
于是他不去想，只是静静地陪伴姐姐这段时间。
越是平静，越是汹涌暗波。
“你如果有想说的话，可以进去看看。不过……”
夏茗抬起头，嗓音严厉起来。
“不准碰她。”
只能说说话。
不能碰她。
是警告。
许寒洲一夜没睡，都守在医院里面，人十分的疲倦。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忽然精神起来，漆黑的眸中情绪复杂地看向夏茗。
半晌，喉咙里溢出两个字。
“谢谢……”
夏茗没理他，“我去走一圈，回来不想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