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比起病房内的轻松气氛,楼上就显得凝固很多,尤其是在叶锦笙离开之后。
原本就清冷的走廊仿佛被冰封了一般,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绕远路,兜了一圈避开他们。
哪怕说了要自己面对,但叶锦笙走之后,夏皖仍然是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仿佛身边的两个人就是陌生人。
岂止。
打破僵局的,最后竟然是满脸无辜的许清颜。
“夏皖姐什么时候回京城的?你回来,怎么也不联系我们,你知不知道三年前我们有多担心你……”
话音未落,夏皖冰冷的视线就投过来,凌厉得仿佛要看透许清颜。
硬生生地将许清颜的话语直接给打断。
三年不见,这女人装无辜的本事还真是越来越高了。
亏她刚刚还多费口舌逼问她午夜梦回的时候,怕不怕自己来寻仇。
这人根本没有心,又怎么会怕鬼呢?
她许清颜,比厉鬼更可怕。
“夏皖姐是不是还在怪我?”
许清颜余光瞥了一眼不言语的许寒洲,心里有些发虚,颤抖的声音只能让自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夏皖这边。
眼泪巴巴地落下来,原本就病态的脸更是让人怜惜。
“其实夏皖姐你刚刚问我那番话的时候,我确确实实是有过的!当初如果不是你,我也活不下来,后来你忽然失踪……”
一边说着,一边还装模作样地抹掉眼泪。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至于遭受那些罪……”
夏皖眼皮子都没掀。
她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机,稍微滑动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
恨吗?
自然是恨的。
但当年的事情,她那时候只当做自己自作自受,所以如今回到就京城也不曾找他们的麻烦。
可为什么,还要这么恶心她?
她那时候心甘情愿留在许寒洲身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自己选择所带来的。
所以所有的怨恨,最后都强加在自己身上。
哪怕是怨恨他们许家人,也不曾回头寻仇。
但现在,她是真的恨!
手机响了一下,夏皖睁眸,眸光倏然就温和下来,卸下眼底一片冰寒。
她接了电话,声音也温和:“没事的,就是被抓了一下而已,又不是瘸了腿不能走了。嗯嗯,马上就下来。”
电话挂断,夏皖就从椅子上起身,作势要离开。
而方才许清颜的一声声哭泣,也仿佛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面,根本就没有让夏皖掀起任何波澜。
“夏皖姐,你是不是不愿意原谅我们……”
故意的,加上我们。
先前的话都是在说她一个人,现在看夏皖要走了,立马就带上许寒洲。
当然,也是他们兄妹的俩的错。
“我和你们之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从前的事情,我只当做全都忘了。以后,就当陌生人,不要打扰我。”
夏皖回头,表情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刻意地忽视谁。
不要打扰她。
她恨,但劫后余生告诉她,不要在去触碰曾经了。
好好过后面的生活就好。
他们许家啊,矜贵的世家公子,可惹不起。
娇瘦的身影就要钻进电梯里面的时候,高大的身影终于拦住她的去路。
男人眉眼深邃,与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大相庭径。
整个人身上都透着阴郁,一双漆黑的眸死死地盯着夏皖。
“许少,你挡着我的路了。”
平波无奇的语气。
没有恨,更没有爱。
冷漠不是陌路,风轻云淡才是。
三年前不间断找她的时候,他就想过如果以后还有再见面的场景,会是怎样?
是被她恨意凌然地盯着,等待她的报复。
还是冷漠得不近人情,根本就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但独独没有想到的,是她如平常一般人一般,称呼他许少,温声细语地同他讲话。
眼底平波无奇。
什么都没有。
像是找不到什么话题,他没过脑子地说了一句许清颜方才说过的话,声音轻得好像不会讲话一般。
“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低哑的嗓音之中,还隐忍着其他的情绪。
夏皖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许寒洲,那张刻在自己脑海里面忘却不了,只能埋藏在最深处的容颜。
“听起来,许少和许小姐都很意外我还活着。怎么,我活着,碍着你们眼了?”
“皖皖,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寒洲语气急迫,连忙解释。
夏皖也没放在心上,脸上勾着笑:“我当然知道许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我对于许少来说就是万花丛中过的一片叶子,多少应该也有点情谊的,对吗?”
如调侃一般地说出这番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许寒洲的胸口。
她哪里是万花丛中过的一片叶子。
他根本就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从始至终,只有她夏皖一个人。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许寒洲眼眶有些酸涩,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受自己控制地从指间逃离,最后什么都不剩。
“关于我为什么不联系你,一来是我觉得没有联系的必要,二来嘛,自然是不想。”
面前的人不走,夏皖也只有把话都说清楚。
“许少,你说我待在你身边,除了痛苦还有什么呢?我活着,再回来联系你,再继续忍受那些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吗?我是傻子,还是真的你许少,有多迷人的魅力呢?”
许寒洲眼眸微缩,像是受到一记重锤一般,砸得他抬不起头。
她说得不错啊。
待在他许寒洲的身边,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他把她救下来,之后嘛……便是无穷无尽的劫难。
哪怕最开始,是她晕了头,自己想留下来的。
可人总不能和狗一样,记吃不记打。
这死里逃生一次,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后来很多次回想起,每一次血液从身体里抽离,差点被当做死人扔进泥坑里,她都忍不住为当时的自己补充一句。
真疼啊。
面前的男人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话陷入回忆,还是因为别的事情,脸上露出悲怆的神情。
他想去抓夏皖的手,但目光触碰之际,便停下了动作。
“皖皖……”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像说什么,都掩盖不了自己的罪孽深重。
大概是耽搁太久,电梯那边传来男人的嗓音,是在喊她。
没准备再和许寒洲多待,她绕步离开,“许少,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一点愧疚,就别打扰我了。我已经很讨厌你了,不要让我更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