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嗓音从叶锦笙嘴里轻吐,漫不经心得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傅时礼手上的动作一顿,片刻之后继续,给叶锦笙升起床架,将从小南阁买回来的粥摆放好。
“我记得你喜欢这家的鸡丝粥,配了一个小菜,先吃饭。”
小南阁离医院的距离起码半个小时以上,桌上的食物被封存得很好,摆放整齐之后冒着热气,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却勾不起人的食欲。
叶锦笙倚靠着没动,“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傅时礼,你已经好了,也许可以考虑一下适合你的人。”
男人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在旁边坐下。
窗外晨曦的阳光落在他肩上,逆光之中,看不出脸上的神情。
“先吃饭,你睡了一晚,昨天晚上应该也没吃什么。”
傅时礼低垂眼眸,将餐具摆放在她手边,目光触及叶锦笙脖子上的指印时,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叶锦笙看了傅时礼一眼,机械式地一口一口喝着粥。
小半碗都没喝完,只消失碗里浅浅的一层,她就停下手上的动作。
“傅时礼,离婚、我可以净身出户,不需要太复杂的程序……”
“笙笙,”
女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时礼给打断,“为什么要离婚?”
“不合适。”
叶锦笙直直地看着他。
她打架的爆发力可以,在监狱里面被训练出来的。但是体质太差,营养跟不上,再加之心理有些问题,每次爆发之后都会虚脱一场。
故此这会儿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
低着眸,叶锦笙看着碗里的食物,搅动一下,仍然可以看到明显的白雾。
“你是傻子的时候,别人说我们般配。现在你不傻了,当然不合适了。”
嗓音温凉,和从前她照顾他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温柔到极致,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地刺入男人胸口。
再忍不住,傅时礼从椅子上起身,气势欺压而来。
深深的目光盯着叶锦笙,眼眸中克制着翻涌的情绪,“合不合适,不是别人说了算。”
他攥住叶锦笙的手,温热覆盖在女人冰凉的手背上,想将她嵌入血肉之中,又怕太过用力弄疼了她。
紧了又松。
“笙笙,别再对我说这样的话。”
否则他也不知道会对她做什么,哪怕是将人藏起来,绑在自己身边也在所不惜。
她消失六年。
谁也不知道在没有她的日子里,那日复一日的不眠夜是怎么过的。
好不容易,才把人骗到身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叶锦笙对上傅时礼的目光,有些看不清傅时礼眸光中的情绪,像是病态的占有欲作祟。
她看着傅时礼,“傅时礼,你已经好了,我们合不合适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坐过牢,叶家被赶出去的女儿,你是傅家天之骄子,不该被我拖累。”
她轻轻道。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灾星。
拖累了母亲,甚至让她性命失去。
莫名到来的两个孩子只活下来一个,另一个连见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何必让她带到这个世界来。
在监狱里,一个少年因为他至今都昏迷不醒;而另一个,因为她和人打架,失去提前出狱的机会。
而后出狱,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却因为她而进入医院。
叶锦笙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天煞孤星,煞身边的人,也煞自己。
万一煞到傅时礼,她还挺舍不得的。
哪怕此时对他的情绪还染上恨意。
傅时礼听着她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精致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转瞬即逝。
“笙笙,那些人从前那么说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击回去的?没用傅氏的一分钱买下叶氏集团,拿下AN家的合作案预选专题,你现在那这么可笑的话来谈离婚?”
他到底惹不得动叶锦笙一下,只是用力捏了一下女人的手,随后就松开。
喉结滚动,情绪克制住。
他盯着叶锦笙的眼睛,“笙笙,你生气,和我讲清楚,别拿离婚开玩笑。我做错了什么,你和我说,好不好?”
语气中透着许些卑微,不像是傅时礼能够说出来的话。
叶锦笙那只手在傅时礼手心越来越暖,而另一只手仍然冰凉。
她目光认真。
“我没有在开玩笑。”
“不合适,这个理由没发说服我。”
男人语气沉下去,终于有些动怒。
叶锦笙勾起笑,很淡:“我已经说过了,我狼狈不堪,配不上天之骄子的你。我撞死我亲妈,私生活混乱,甚至不知道和哪个男人做了,生下生父不明的孩子。”
终于抽出自己的手,叶锦笙往床后面的枕头一靠,姿态慵懒。
“傅二爷你不介意么?”
微微上扬的语气,让傅时礼瞬间察觉出来某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
拿自己最深的伤口,不惜亲手撕开伤痕,也要和他对上。
傅时礼猜不到她到底知道了什么,亦或是谁告诉了她什么。
他呼吸有些乱,“笙笙,别拿这些事情出来试图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惩罚我。”
如果李简然在这里的话,肯定惊讶。
全世界也只有太太一个人能让二爷情绪失控到这个地步。
叶锦笙看着面前的男人,胸口想堵塞了一般。
脸上的笑容未减,她不觉得在惩罚傅时礼,只想撕开自己的伤痕,让自己更疼。
“二爷,我不过在说事实而已,说错了什么?安安是我生下来的,又不是你孩子,你原来还有替别人养孩子的癖好。”
“安安是我们的孩子。”
傅时礼堵住她的话。
女人懒洋洋的慵懒也在这个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平静着一张脸看着傅时礼,随后才轻笑了一声。
有些饿了,她重新拿起勺子搅动了一下那碗粥。
“所以二爷是什么时候好的呢,你早就知道安安是你的孩子,早就知道六年前强我的人,是你对不对?”
冰冷的质问是叶锦笙从前不曾对傅时礼展露的一面,她从来没有将对敌人的针锋面相傅时礼。
她舍不得。
可现在得知男人一直在骗她,便将浑身的刺都露出。
俨然如临敌人。
傅时礼的手悄然攥紧,一开始做的恶,尝到恶果。
因果每一步,全都作数。
“是,我知道安安是我们的女儿?但六年前,那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