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卫生间,只剩下崔无咎一个人,僵在原地。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黑得能滴出墨来。
我堂堂崔判官,竟然被一个凡间的洒扫妇人,指着鼻子教训?
还什么……崔大爷?玩泥巴?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是他有生以来从未受过的屈辱!
一股暴戾的杀气从他心底涌起,他几乎想立刻召出百鬼,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子拖入无间地狱。
可理智又死死地拽住了他。
不行,不能冲动。
为了潜伏在盛氏集团,为了揪出年午那个小贱人的狐狸尾巴,为了完成自己的大计……这点小小的屈辱,必须忍!
他反复在心里念叨了十几遍自己的宏图大业,才把那股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火气给按了下去。
该死的年午……
若不是你太过难缠,本官何至于沦落到要受这种鸟气的地步!
崔无咎越想越气,一把抓起旁边挂着的抹布,沾了水,对着镜子上自己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诅咒,狠狠地擦了过去。
那力道,大得恨不得要将镜子擦穿一个洞。
几下之后,镜子恢复了光洁,也映出了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愤恨地将抹布往水桶里啪地一扔,溅起大片水花。
崔无咎闭上眼,深呼吸片刻,再次伸出手指,对着地上那几片纸片轻轻一点。
纸人们晃晃悠悠地重新站了起来,不等他吩咐,就自动自觉地开始收拾残局,一个拖地,一个清理纸屑,一个整理工具。
而它们的主人,则双手抱胸,冷着脸,继续当他的监工。
只不过这一次,他心里只剩下了无尽的憋屈。
然而,就在他胸中郁结难平之际,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等等。
本官的朱砂血字,是用自身精血混合特制朱砂写就,蕴含着地府的阴煞之力,别说一个凡人,就是道行浅些的玄门中人,看了也得脱层皮。
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婆子,刚刚可是把那几个字看得清清楚楚。
她还指着鼻子骂。
既然她这么不识好歹,那本判官就拿她先开个刀!
反正……见了那朱砂血字,三日之内,必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想到那个凡人婆子很快就会倒在血泊之中,死状凄惨,崔无咎心中的郁气顿时烟消云散,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一抹阴森至极的笑容。
活该。
眼看着电梯口陆陆续续有人影晃动,员工们开始上班了,他才不紧不慢地一挥手,将几个纸人收回袖中,然后提起拖把,拎着水桶,装模作样地回了保洁工具间。
工作手册上写的很清楚,下一次的打扫时间,是在中午十二点半,等员工们都去食堂用餐后。
在此之前,崔无咎有大把的时间,把这盛氏集团的每一层,都仔細地参观一遍。
可他这一路逛下去,心里的舒坦劲儿就又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沉重的不快。
原因无他,这盛氏集团的风水,实在是好得有些过分了!
几乎每一层楼的公共区域,都摆放着寓意着步步高升的富贵竹。
所有朝东的办公室,全都换成了巨大的落地窗,将每日清晨第一缕紫气尽数纳入,这可是最纯粹的紫气东来之意!
更要命的是,这栋总部大楼左右两侧,还各有一栋高度相仿的高端写字楼紧紧拱卫,从高空俯瞰,俨然就是一个天然的聚宝盆!
哪怕盛鸿砚什么都不干,天天躺着当个守成之君,财源也会自己滚滚而来!
难怪了!
难怪他之前搞的那些小动作,总是在第一时间就被发现,还没等发酵就被人给按死了。
在这种气运昌隆的风水格局里,任何魑魅魍魉的手段,都会被压制到最低。
崔无咎阴沉着脸,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原先的计划必须改。
想要坏了盛鸿砚的气运,就必须先破了他这个风水大局!
就在崔无咎绞尽脑汁盘算着如何破局之时,远在顶楼董事长办公室的年午,却先他一步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彼时,她和盛鸿砚刚用完午餐,那位保洁主管陈洁正满脸堆笑地走进来,准备收拾桌上的残局。
她人刚一靠近茶几,年午的眉头便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不对劲。
要知道,这间董事长办公室,是整栋大楼气运的龙穴所在,盛鸿砚本人更是气运加身,阳气旺盛到了极点。
可即便是在如此浓郁的气运庇佑之下,竟然还是遮掩不住……这位保洁主管印堂之间,那一抹若有似无的黑气。
那黑气极淡,却阴煞之气极重。
“董事长、夫人,今天的菜色还满意吗?”
陈洁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死神盯上,依旧是那副热络的样子。
“李秘书一吩咐呀,我可就叫食堂最好的大厨,亲自给您二位安排上了!”
“陈姐,今天的饭很好吃,我特别喜欢,盛鸿砚也喜欢,对吧?”
年午的话音落下,盛鸿砚几乎是秒懂。
他侧过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几分了然,随即看向陈洁,原本清冷的声线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嗯,味道很好。替我谢谢食堂的大厨,也辛苦你了,陈姐。”
陈洁被董事长这突如其来的温和态度惊得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那点拘谨瞬间烟消云散。
“哎哟!您二位真是太客气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餐盘、碗筷一一收进自己的保洁小推车里,嘴里还乐呵呵地念叨着。
“能给董事长和夫人服务,那是咱们的荣幸!应该的,应该的!”
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喜悦,让年午心底微微一沉。
多淳朴的一个人。
究竟是谁,要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去害一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
眼看着陈洁收拾好一切,推着小车就要转身离开,年午几乎是下意识地开了口。
“诶,陈姐,你先别急着走。”
陈洁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年午对着她招了招手,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娇憨,声音也软了下来。
“你坐下陪我聊聊天吧。自从怀了这个小家伙,我都快无聊死了,鸿砚他什么都不让我干,哪儿也不许我去,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