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好不容易求来的佳人自然是万千珍重,心心念念庇护着。
除了萧意凉和他的贴身近婢,就是王府中人也甚少见过沈辞那张白色面纱下的容颜。
之所以如此,便是萧小世子不愿心上人得人非议,况且沈辞不喜与外人走动,世子爷便一口应了。
偌大的王府中“意辞阁”虽不在正庭主院,却是最清净雅人之处。
左右这清风霁月只给他一个人看。
旁人羡煞之余只道是青倌学得一手伺候人的好本事,勾得心高气傲的小世子不顾人伦礼数,竟是连老侯爷的话也不听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一日小世子推门进来,凑到沈辞身旁,满心欢喜地要把他介绍给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那帮好友。
沈辞听他说完,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也不过片刻之间,那缕愁丝落进小世子眼中,只一眼,却是心疼极了。
“卿卿,你不愿便不去了吧,他们没什么好的,都是俗人,别污了你眼去。”萧意凉往沈辞怀里蹭了蹭,忙安慰道。
沈辞微微垂眼,良久之后伸手摸着怀里人撒娇的脑袋,轻轻点头。
沈辞心不在他这儿小世子早就知道,不怪他强人所难,实在是在见到沈辞的第一眼开始便打心眼里欢喜,此生非他不娶。
除却洞房花烛夜,萧意凉没再碰过他,真心实意爱到骨子里,这欲念一忍就是三年。
三年的贴心呵护,誓要感化了心上人。
从前王府请戏班,他嫌弃丝竹管弦太过酸腐文雅,怜人戏子更是上不了台面。而今,沈辞在院落抚了三年的琴,萧意凉便陪了他三年。
他的卿卿不仅琴弹得好,还会作画,字也写得好看,样样都是好的。
三年的时间,从前舞刀弄枪的人却心甘情愿放下刀剑,执素手,描丹青。
往事历历在目,听着贴身暗卫从宫里传过来的消息,萧意凉一双眼睛骇红,五指用力,似要亲手把暗卫的脖子掐断:“你说谎!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们是我爹的人,全都合起伙来骗我!——”
府中火光冲天,刀剑相向,杀气很快传到这边来。
萧意凉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珠,面上是凄惨之色:“卿卿还在宫中,他不是被召进宫中了吗?我要等他,我要在这里等他回家。”
“……世子!沈辞是陛下的人,侯爷派人去宫里打探消息,咱们的人都折了,只有我拼死逃回来,来不及了,您快随我走吧!”
黑衣暗卫艰难吞下一口血沫,不顾伤势,誓死要带人走。
“不可能,你放开我,这不可能!!”
萧意凉挥舞着手中的剑,歇斯底里地反驳黑衣人的话,头发凌乱,锦缎衣袍不再干净。
黑衣暗卫气息不稳地吐出一口黑血,身子晃了一下,不过片刻功夫很快扶着墙角,从怀里掏出一颗药塞进嘴里,勉强撑着一口气。
视死如归地低声喝道:“世子,您是侯府的希望,是大长公主殿下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能折在奸人手里,裴郁就是死,也要谨尊老侯爷的旨意救您出府。”
“对不住了。”裴郁说完撑着墙站起来,还没靠近萧意凉,被人一掌劈晕倒在了脚下。
萧意凉拿剑的手不稳,滔天的火光映出他惨白的脸:“你是谁?”
“世子不必知道。”
声线冷凝,训练有素,同样蒙着面看不清脸,不待萧意凉有所动作先一步出手。
那影卫是沈辞身边最得意的人之一,十多年来一直默默护在身侧,从不见光。
先帝走之前留给沈辞用来护他周全,不到有性命之虞时不轻易出现,而今却被沈辞下了死命令务必平安带人离开。
萧意凉一腔悲愤全都指向了面前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影卫,裴郁是他爹派来的,好歹是自己人,而面前这个……
萧意凉脸色忽而一变,长剑出鞘,手腕凌厉一挑,剑锋化为无数道怨愤,凌霄而出,直击面门。
这种情形下,就算要走也不是跟这位来历不明的人走。
影卫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迅速地抽身一跃,黑色袖口下的银针下意识飞出去三枚,分别朝萧意凉身上几处穴位袭来。
一击不成反而被封了穴口,长剑落地,萧小世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气血上涌,终是不甘地瞪着眼:“你休要带我走,我爹娘平白受了冤屈,我与萧宁侯府共存亡,便是死,也要替他二人申冤,你今日劫了我,就不怕有朝一日我萧家平反,我爹找你报仇吗?”
影卫嗤笑一声,看来面前养尊处优的小世子并不清醒,于是好心提了一句。
“放火、屠门,属下过来时前殿后院已无一人生还,现下仍有大批不明禁军朝此处寻来,蒙冤?您今日不随我离开,怕是侯府再无“蒙冤”的可能。”
无“蒙冤”,那便是“尽数伏诛”了。
萧意凉一口热血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染了大半锦袍。
“奉少主之命,对不住了!”
远处厮杀传来,影卫不再废话,当即一刀把人劈晕了扛在肩上,趁着夜色扔进了早已准备好过来接应的马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