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北池2021-01-05 22:123,342

  方青山眸色一亮,按耐不住心头喜悦,手掌压下茶盖,道 :“方某一介地方官,做的也不过是些糊口、造福的小生意,不知道您说的买卖是指?”

  五指微拢掩至唇边,沈辞附耳念了几个字:“鱼肉鲜美,何不分羹?”

  说罢对上了方青山略显吃惊又带着试探好奇的神色,沈辞点了点头,眼尾上挑,一副自信之色,随即转身朝坐垫走去,重新落座后迫不及待向方青山抛橄榄枝:“一百五十石粮食战场兵将得一半就够了,剩下的我四你六,明面上咱们还按照上面的规矩来。”

  “四六局,沈大人可舍得?”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方青山自然是深信不疑。

  沈辞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历来心理战术沈辞用得都是极好的,他只笑不语,半盏茶的时间不到,方老爷已经在心里权衡了两回。

  方青山瞧着沈辞一脸“志在必得”和“总归是要成了这买卖,你不行我再找别人”的神色,干脆一拍大腿站起来,面带激动:“行,就这么定了。”

  “有劳沈兄。”方青山立马改了称呼,把沈辞划为“自己人”的范畴。

  “嗯,”沈辞很是配合地称了一声“青山兄”,俩人继续商讨其中细节:“从潼关到边关防线仍有五里地,到时候还需青山兄多费心。”

  沈辞的意思是希望方青山这边派出一队人马,半道上来个神不知鬼不觉,不料方青山听闻却皱了眉:“沈兄,这恐怕有些难办,我这县丞府就这么大点地方,从哪给您找人去?”

  引蛇出洞不急于一时,既然老狐狸出口否认了就表明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没捅破,这人并不是完全信任自己,最关键的那一步他不敢走。

  “合作伙伴”和“一条绳上的蚂蚱”区别大了,料想他不敢把自己的家底全部露出来。不过,沈辞倒也不急。

  “我手里有几个信得过的人,萧府里带出来的,应得一用。”沈辞想了想。

  “萧……”

  方青山这回倒真有些许吃惊,萧宁侯府那位世子爷肯把萧家禁军指派给面前这位做贴身近侍随他使唤,便是如今整个萧家不在了仍旧为他所用,看来传闻不假。

  立场不同注定无缘,只是可惜了萧家那位。

  “如此甚好,哈哈哈,来人,”方青山冲屋外招手,不多时,等候在外的丫鬟们相继而来,“从今天起沈大人就是我方某的贵客,你们几个把南边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仔细招待着,别让我发现哪个不长眼的疏忽怠慢了大人,否则小心皮肉。”

  “是。”丫鬟们垂首应声,往南苑去了。

  管家一向看方青山眼色行事,是方老爷多年来的心腹,如今瞧着自家老爷的态度转念便明白过来了大概,于是会心一笑:“沈大人,晚宴已备下,可要去用膳?”

  “沈兄,既然接风宴已准备好,您不若赏脸吃个便饭?”方青山心情大好,侧身招呼:“请。”

  “有劳。”沈辞唇角微弯。

  冬季天黑得早,早有引路的侍者提了琉璃长灯跟在身侧,沈辞抬眸,远处是无边夜色,这会子肃风应该是查到了什么。

  方老爷在沈辞一行人来潼关之前便有所打算,潼关古道虽不似广陵繁华,但奇珍异宝、猫眼美人儿并不少,每年都有商人互通买卖。

  他为沈辞准备的这些自然也是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出来的,花费重金好吃好喝供养着。

  本意是留着给沈辞送去,笼络人心顺便再探探口风,现下既已达到目的,送还是要送的,却是慰籍赏乐之意,供“贤弟”把玩的。

  是以,晚宴过后沈辞在侍者引路之下来到了待客的院子,天色已黑,屋内窗台边上落着一盏赤铜莲花烛台,那一抹光亮从窗户纸透出来,恰好能瞧见落雪的枝头,在这寒冷冬夜倒叫人心里升起几分暖意。

  “都先下去吧!我没有别人替我守夜的习惯,有事自会吩咐。”沈辞在院中停下脚步,发现身后还有两个侍者垂手跟着,于是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

  院子里到底冷,一路走来手中的羊皮暖炉耗尽了最后一点温热,让人捧在手里倒觉得泛冷,沈辞伸出逐渐冰凉的指尖,从侍者手中接过长灯,稍微往外袍下拢了拢。

  门推开,扭头便看到立在窗檐烛台上的五瓣灯芯,随着轻微关门的动静,豆大的火苗一抖,随即又稳稳地落在原处,就在这一明一暗之间,床榻上传来极其细小的声响,像是睡醒后的呓语。

  这声响动沈辞自然是听到了,他眉头微蹙,搁下手中刚解开的外袍,顺手扯开帷帐,入眼是一床叠放整齐的锦被,中间微鼓,两头略窄,瞧不见有什么东西。

  沈辞心下一戒,一把扯开被子。

  “……嗯?”睡得正香的人被掀了被子,这动静又大,于是不到五秒钟便缓缓睁开眼睛:“大人?”那人轻轻柔柔地唤了一声, 面上露出一抹讨巧甜笑。

  沈辞面色有些冷,挑眉看过去,那人只着白色里衣,宽大的床占了莫约四分之一,双臂无措地环抱着自己,侧身蜷缩着。

  沈辞冷眉看过去的时候,床角之人蜷在一起的身子微微抖动,看样子很是害怕。几缕墨发许是睡梦中汗湿了,巴巴地黏在嘴角,眉眼倒精致,眼珠子骨碌碌的,猫儿似的。

  “你是什么人,可知道这是谁的院子? ”沈辞撇开视线,语气质问。

  “自,自然,沈,沈大人。”猫儿极其害怕地抿唇,蚊蝇出声。

  “出去。”沈辞皱眉,对方青山的安排并不感兴趣,甚至对意外出现在他床上的陌生男子生了厌恶之心,这般直接明了的拒绝态度也是他来县丞府唯一在明面上排斥制止的。走出这间屋子自有人把消息汇报给方青山,但那又如何。

  他身份敏感并不代表他就喜欢这款,更妄论是除萧意凉以外别的男人。沈辞不愿多说,眼里的态度不言而喻,见床上之人丝毫没有动静厌恶更甚:“方青山让你来的?你就这么喜欢伺候我?”

  沈辞忽而一笑,不知是气还是恼,半俯下身,伸出两指,先是捏住那人精巧的下巴,而后微微用力:“我不是说了,出去?”

  “……呜呜呜,大人……呜呜……”

  沈辞脸色微变,收回手。

  那人呜咽哭着,细皮嫩肉的下巴上留下了两道指痕,眼睛红通通的,越发害怕,颤抖不止。

  沈辞面色有些僵,许是他看起来太过可怜,瞅着也不过十二三岁,于是改了口:“你叫什么名字,打水,会吗。”

  “奴,阿瞳。”

  下巴处隐约传来刺痛,阿瞳却不敢当着沈辞的面揉,一张小脸早已憋得通红,睫毛上挂着泪珠,眨巴眨巴,好似下一刻就会落下来。

  分明没怎么样,看起来却像是被人欺负狠了,那模样,真是委屈极了。

  沈辞一眼瞥过去,皱眉更甚。

  “谁教你来的暂且不提,”他说完这句话床上蜷着的人居然不抖了,沈辞瞧着阿瞳的小动作,停了片刻,语气放缓:“自己出去洗把脸,打盆热水来。”

  说罢转身绕过屏风随手捡起桌案上的一卷画册自个儿翻看,没有再管身后人。

  阿瞳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罚,确定沈辞只是让他端盆热水,于是悉悉索索地下了床,外衣都没来得及披,只趿了半脚棉鞋便往外跑。

  沈辞随手拿的这本是南边儿的民俗风情画,以前不曾见过的,瞧着倒新鲜。他找了个靠近暖炉旁的矮凳坐下,不知不觉翻了大半册。

  一炷香的时间雪停了,沈辞看了一眼窗外,正准备起身,“大人……”阿瞳双手端着铜盆,上面冒着氤氲热气,双手通红地站在门口。

  “伙房的刘叔歇息了,奴自己燃了薪柴,大人久等。”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沈辞的神色,小脸苦巴巴的。

  “过来。”沈辞搁下画册,指了指床榻:“这么笨,怎么入的方府?”沈辞在床沿边坐下,捞起那双通红的手语带嘲讽,他不信世界上还有如此傻的人。

  “方老爷是好人,救了阿瞳一命,还让阿瞳有口饭吃,”阿瞳不明白眼前这位长相俊美的大人为什么抓着他的手不放,于是半跪下来,伏在大人脚边。

  “好人?那我呢?我看起来像好人还是坏人?”沈辞嗤笑,甩开了那双细瞧之下略显粗糙的双手。

  “奴,奴不知,”阿瞳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待感觉到周围的冷意后于是摇摇头,有些倔强地抬起头,对上沈辞的眼睛:“大人是好人。”

  沈辞看他的样子突然失去了继续较真儿的兴趣,一个可怜人罢了,好人坏人……他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好人。

  以后怕是再也遇不见像他那样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人了。

  温热的水一捧捧浇到自己冰凉的双脚上,原本模糊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阿瞳伺候人的手法还算熟练,先是替沈辞脱了鞋袜接着把他的脚放到自己双膝上,从脚心到脚掌按摩,待经络疏通后再浸泡热水。

  手法娴熟,技巧到位,一看就是做惯了这事的。

  “你从前,还伺候哪位主子?”沈辞闭上眼睛,随口一问。

  阿瞳摇摇头,手上动作不停:“没有,方老爷允许我和哥哥们同住,只教东西,不、伺候人。”阿瞳磕磕绊绊说完,沈辞点了头,这会儿子困意越发上来了,待阿瞳擦完脚后便只合中衣斜搭了件薄毯在屏风后侧方塌上睡了。

  “大人,榻上冷,奴睡榻上,您去床上暖被里罢。”屋内熄了灯,阿瞳偷偷瞧着沈辞安静的睡颜,轻声道。

  “闭嘴。”

  沈辞已懒得再多说,入睡之际,下意识把薄毯往上拉了拉。

  阿瞳住了嘴, 无措地在屋内站着,半只脚从棉鞋里露出来,身子冻得发抖,绞着手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吸了吸鼻子轻手轻脚蹭上了床。

继续阅读: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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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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