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位已故的小世子自娘胎起便生性怪异,多年前早有道长算到他十八岁时会有一劫,那位道长行走江湖数载道行高深,据说已经参透了六菩七禅,诸位猜是什么劫?”
说书老者兴致勃勃,语调回转,寥寥几句话勾得台下喝茶听书之人拍手叫好,说到最关键之处大家伙议论纷纷。
冀州广陵萧氏一族近年来是普通百姓茶余饭后绝口不提的存在,只因涉及当今圣上,皇家密事,上头吩咐了不可肆意捕风捉影所以没人敢说,寻常茶桩酒楼也只当是听个趣罢了。
虽然上面明令禁止,但耐不住百姓的好奇心,说书人说得天花乱坠,众口不一。
虽然过去了两年,朝代尚未更替。
金銮殿上的那位当年可是不顾皇家亲情,天机大牢,一纸罪状判了萧家满门株连九族之罪,除却在静安寺“修养”的昔日大长公主殿下外无一幸免。
说书人说到此处抛出一个问题后停了下来,六柄折扇一收,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望向台下期盼好奇的目光满脸神秘和自信之色。
“什么劫?”
“是啊,快说!快说!”
“老头儿,少卖关子!”
有人耐不住性子,吐出嘴里的瓜子壳迫不及待地冲台上嚷嚷着。
老者哈哈一笑,伸手摸了一把胡须,在众人的期待下不紧不慢地开口:“自然是情劫。”
“什么?情劫?”
“情劫?”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说书老者竹板一打,娓娓道来:“这还要从那年“十里红妆落花轿,千金一掷清风阁”说起……”
台下人纷纷停下动作伸长脖子,肃风强忍着没有上台去一巴掌解决了这个老妖怪。
“主子!”肃风眼里狠狠道,面有担心之色。
“不必,我们走吧。”沈辞放下手里的茶盏,从角落里起身站起来。
斗蓬之下是一张冷清的脸,唇色极淡,甚至有些苍白。
此次南下是为了查案,没有必要在意这些民间百姓的言论。
他有多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了?
细数之下已有两年三个月零四天,沈辞神情恍惚,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萧、意、凉。”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偿到了满嘴苦涩。
爱的是他,毁他的人也是他,合该让他偿尽这苦楚……
沈辞伸手扶了扶斗篷,一路上沉默不语,肃风跟在身后,多少知道他家主子此刻的心思,这般失魂,怕又是想起了从前那位世子。
夜已深,暖阁的窗户开了一扇,烛火未烬,随着轻微关门的动静火苗抖动了一下。
肃风亲自替他家主子打了热水,帕子在铜盆里拧了半干,沈辞接过拭了面。
“殿下,过去了便不要想了,从前属下没在身边时您受苦了,让您不得已在萧府受辱三年,如今萧家已除,咱们的敌人就只剩金銮殿上的那位。”
肃风改了称呼,意在提醒沈辞先朝九皇子的身份,既是先皇遗孤,便更要担起斩乱臣、复朝堂的重任。
早日筹谋结束了狗贼的性命才是沈辞应该做的。
肃风有心主动提起那个人,只是他话未曾说完面前之人脸色便沉了下来。
金丝勾线的帕子落入了铜盆,溅起不小的水花。
沈辞对镜拢了白色中衣,视线透过镜子对上身后人,冰冷疏离:“没有下次。”
肃风一愣,手背上溅起的水珠顿觉冰冷刺骨,到底是他心急了些。
肃风闻言不由得低下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戏已落幕,他就是怕他家殿下入戏太深,可现在看来,恐怕……
肃风内心轻叹,终究是造化弄人。自家主子这么多年刀剑下走过来,明里暗里吃过多少苦,也就只有那位萧世子待他真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罢了,随他去罢,盘错孽缘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肃风不愿再多嘴惹沈辞伤心,于是便悄悄离开了暖阁。
沈辞垂眸,长长的睫毛轻颤,明暗的烛灯下似有温热从眼角滑落。
半响过后他自嘲一笑,睁眼看着镜中人,容颜昳丽,眼梢微红,端的是那清姿傲骨,只有他知晓,那浓密如扇的眼睫下,该是多么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