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不出狄仁杰所料,摔入那个被稻草遮盖起来的坑里的,果然是吴伯无疑。虽然身上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夜行衣,和那晚狄仁杰见到的一样。不过,现在的吴伯看上去委实是有些狼狈,身上的夜行衣早就已经皱巴巴地不能看了,而且明显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穿着黑衣看不出来,但是那黑衣的颜色明显要比往常深上了许多,而且一看就是湿漉漉地黏在了身上,空气中也漂浮着一股显而易见的血腥的味道。
众人显然对这个状况有点意料之外,但是很快安邦那些人看吴伯的表情有些变了。一则因为吴伯以这样一种狼狈的姿态出现,再加上先前那人惊慌失措外加说完就晕的事实,就是不曾参与过这件事情的外人都会忍不住把两者联系到一起。
狄仁杰注意到,安邦那边已经有人飞快地往刚刚晕过去的那人指的方向去了。只是安邦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些,甚至他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狄仁杰暂时却是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只是看着跌在洞底下的吴伯,不对,应该说是已经被关在笼子里的吴伯若有所思。没错,吴伯现在,被关在了笼子里。
而狄仁杰之所以见到这一幕没有丝毫的惊讶表情,反而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事情,完全是按照他的意思在走,狄仁杰自然不会感到惊讶。昨夜,在王元芳睡着之后狄仁杰其实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过一段时间,只是王元芳他们不知道而已。而狄仁杰离开的目的,是为了去找安邦。说到这里,狄仁杰不由得感谢,感谢今生虽然很多事情发展的细节已经和前世有所不同,但是这些事情大体的发展轨迹却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所以,一切如狄仁杰所料。其实在今日狄仁杰他们见到安邦之前,狄仁杰就已经和安邦见过一面,并且,有了今日的计划。那个坑,就是狄仁杰的杰作,而安邦,也遵照和狄仁杰事先说好的约定,在他们一行人在吴宅停留的时候,出现在这里,方便推动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至于这个坑,也是狄仁杰设计的。自然,狄仁杰原本是不擅长做这些,更别提是眼下这个掉下去就会出现一个囚笼把人锁在这里的机关术。但是狄仁杰不擅长,不代表二十年之后的狄大人不擅长。在他那二十年间破获的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案件之中,这样的机关术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耳濡目染之下,狄仁杰就算是不擅长,也学了个大概,对于挖个坑让人跳下去什么的,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而吴芊芊,自从发现坑里的人是吴伯之后,除了最开始的那声惊呼就没再开口说过话,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尝试过各种方式试图把那个不大不小的牢笼给打开。但是狄仁杰设计的东西若是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给打开了,那他也就枉被人称为“狄神探”那么多年了。
事实证明,就算狄仁杰只是学到了别人的一点皮毛,起到的效果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解决的。
“呵呵,我真没想到,我居然会败给你这么一个年轻的后生,只是我有一点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每次赶到都是那么恰好。”被困在洞底的人在看见狄仁杰之后,那有些浑浊的目光中有些失望,也有些恨意。当然,狄仁杰只是耸了耸肩,别人家的恩怨,他自然不会在意。他的任务,只是保住那些人的命,即使那些人在他们眼里或许都该死。
所以,狄仁杰对于吴伯的话只是耸了耸肩,甚至是语气有些轻快地道:“没什么是不可能想到的,你应该听过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句话吧?有什么奇怪的。”
吴伯有一瞬间的沉默,隔了许久才道:“就算是那样又如何,我又没有完全输掉。虽然是少了些,但是该死的人,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你能救他们中间的一个,却救不了全部。”吴伯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但是狄仁杰却是懂的。
狄仁杰只是淡淡地看了吴伯一眼,笑了笑然后道;“未必。”说话间安邦那边离开的人也已经回来了,扶着的,却是安然无恙的陈奇。虽然陈奇因为体力不支已经晕了过去,但是比起鲜血淋漓的,被人硬生生斩去下半身的尸体,这显然已经好了太多了不是么?而原本该出现在山谷中的鲜血淋漓的尸体,不过是狄仁杰事先吊在哪里的几块染血的衣服而已。
“不,不,这根本不可能,我明明是杀了他的,这怎么可能。”吴伯见到陈奇的一刹那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般,嘴里连连地说着不可能,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很简单,和你交手的人,显然并不是陈奇。是我故意拿陈奇染了血的衣服麻痹你的,目的,就是来一个瓮中捉鳖。”狄仁杰沉了脸色,缓缓道。
“虽然你们之间所谓的恩怨和仇恨让你有了报仇的想法,这是人性自然的现象。但是,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随意决定其他任何一个人的生死。”
“那他们所犯下的罪,难道就这么放过?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他们都该死。”原本在洞口的边上试图拉吴伯起身的吴芊芊听到这里,顿时情绪激动起来,对着狄仁杰就是一顿吼。
“他们是该死,但是他们该怎么死,自有律法来判定,而不是像你们这样,轻易抹杀。”狄仁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一反往常的玩世不恭,反而是有些深沉坚定了起来。狄仁杰这个时候已经不像是狄仁杰了,看得边上的四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他们又说不上来。
“你闭嘴!”吴芊芊显然是被狄仁杰的话引得心中的仇恨更甚,在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手法飞快地冲着狄仁杰的方向而去,衣袖翩飞间,露出了那一截短刀,直对着狄仁杰胸口的方向。此时的吴芊芊,已然是失去了理智的。
“狄仁杰!!”
“芊芊!”
千钧一发之际,狄仁杰感觉那抹身影挡在了自己的前面,折扇的一角擦过狄仁杰的手掌,原本吊在扇子上的扇坠就这么,掉在了狄仁杰的手里。依稀,似乎还带着那人温热的温度。
不,不要。几乎是在失神的下一秒,狄仁杰就已经迅速地有了动作,距离那个剑尖还不到一厘米,狄仁杰硬是抱紧怀中的那人,以近乎强硬的姿态和力度,扭转了两人的位置。狄仁杰闭上了眼睛,似乎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
“乒乒”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原本应该没入自己后背的剑似乎被一股力道强行扭转。狄仁杰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李婉清和吴芊芊已经几招虚晃而过,交上了手。而怀里的人,虽然没啥动静,但是狄仁杰能够确定他安然无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原本一瞬间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只是环住那人的力道没有丝毫松开,狄仁杰缓慢却又坚定地开口:“元芳,以后不许你帮我挡剑,不,一切威胁到生命的东西,你都不许挡在我前面,绝对。”
狄仁杰感觉到怀里的人狠狠一怔,随即飞快地把他推开,看着他的目光有一瞬间地复杂难辨。
狄仁杰,你说这话,让我该如何是好?王元芳忍不住有些酸涩,又有些不知所措。
气氛安静了一瞬。狄仁杰再回头时看了被郭金海死死拦住的吴芊芊一眼,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安邦,或者应该说是官差大人,对于当年的恩怨,我想是时候该给出一个解释了吧?难道你想徒增更多的杀孽?”
“小虎你在说什么?”童梦瑶显然是有些跟不上事情发展的节奏,李婉清停下了和吴芊芊的缠斗,虽然对于狄仁杰的话同样疑惑,但是或许性格使然,她并没有如童梦瑶一般地咋咋呼呼,只是收了剑站在一边,不再说话,静观事情的发展。
听了狄仁杰的话,除了安邦身边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瞬间聚集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言的安邦身上,只是有人疑惑,有人的目光却是遮掩不住的,深入骨髓的恨意。
安邦抬起头来,居然是有些无措地看了狄仁杰一眼。似乎是挣扎了许久。终于,长长地一声叹息之后,安邦开了口。开始诉说了一段,对于现在来说已经尘封了许久的陈年往事。
大概已经有十多年了吧?这件事情,真的依旧埋在他的心底太久了,或许说出来,他心头的负罪感,能够少一些。
“当年的事情。安邦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着到底该怎么开口才比较妥当。
“没错,我本身是这里县衙的一名捕快。这里,原本也不是什么恐怖谷,十多年前……这里还是生活着很多人的城镇的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