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澈王为太傅千金豪掷重金拿下了万金阁一套举世无双的凤冠霞帔!”
“听说了吗,澈王要将整个万金阁送给太傅千金!”
“什么,澈王买下了整条长街做聘!”
……
那日白数只是应约在万金阁提出要结尾款的话头,坊主随即眉飞色舞的拿出一本册子,展开上头一一记录了长幼经年来各式各样的尾款。阁主娘子泪眼花花:“殿下可不知道,这本小册子啊,系着上上下下多少人的钱粮。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如今终于盼得殿下说结,这是挽救多少平民于水火的重举,将来他们会为殿下烧香盖庙的!”
阁主娘子巧舌如簧,又看在太傅老师的份上,白数一时心软便应下了。怎料自那之后找上门来的商贩络绎不绝,短短五日,流言更是进化到了疯魔的地步。
澈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
不闻的衣裳皱巴巴的,满是刚从人堆里挤出来的痕迹。他怒不可遏的走进书房内,将一沓厚厚的欠条拍在案上,“从衣食住行到吃喝玩乐,那长幼千金真是丝毫不舍得亏待自己!”
白花花的欠条摊开,白纸黑字洋洋洒洒。
什么甜滋铺的二两蜜饯,聘香楼的满汉全席,宝黛坊的金钗胭脂,千丝阁的玉石琵琶,马行的宝驹…小到一只筷子,大到一纸地契,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她长幼欠不到的。
白数嗤笑,“她会的还挺多。”
“我看太傅这些年德高望重的面子里子怕是都被她卖的精光,就是国库也禁不住她这么欠啊!”不闻说着愈发激动,口不择言道:“皇上这哪是赐什么王妃?分明是好大一个烂摊子!”
话音刚落,门再次被人慌乱推开,不闻心头一紧连忙望去!
只见粉面青衫的少女脚步踉跄的跌撞进来,视线所及那额角一行血迹淋漓着划至下巴,不待她开口不闻已然惊呼:“谁打你了阿绾?!”
沈绾看着白数面露难色,“殿下,有赌坊的人来说…太傅千金欠债,我与他们争辩了几句,谁料……”
“赌坊?她还敢在赌坊欠债?!”
这话音未落,不闻一下子炸开了锅,“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说着他又无奈的扫一眼沈绾:“你也是!让护卫拦住便是,你何必多嘴。”
“我……”沈绾敛下眉目,柔声细语的关心溢于言表:“太傅千金毕竟是未来的王妃,其余都不重要,只这一点若与赌坊纠缠不清,会连累殿下的。”
不闻频频点头:“不错,其他都可以算了,独这赌坊,那是天大的恶习啊!”
白数顿了顿,起身吩咐道:“去太傅府。”
两人目光一亮,不闻追上前问:“去退亲吗殿下?!”
“下聘。”
朱红色的大门看得出经年的蹉跎,鲜艳不复徒增灰败。门口的石狮子只剩下一只,龙飞凤舞的匾额一角也有些歪斜掉落下来,门槛残破。
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太傅府。
院中骄阳正好,廊下少女捧着账簿,素手执笔,鲜艳朱笔圈起那一笔一笔莫名其妙且不菲的净收入,笑的狡黠而惬意。
什么尾款,什么欠债,不过都是长幼信口开河的捏造。空口白话就要娶她,不出点血叫她怎么甘愿。
冬禧跟着乐:“这澈王殿下,还挺有钱。”
“好!好!好啊!”
院中的石桌旁,太傅正在煮茶。对于外面那些意料之外,且控制不住的愈演愈烈的流言,被之荼毒深入的必有她爹一名。
那日太傅第一时间从长街回来,一句“小殿下,真是深得我真传!”,长幼才知道,外头都传成那样了。但看她爹一向挺的笔直的文人背脊,近来更显意气风发。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老头儿整日里笑眯眯,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又多了两条,是许久未曾见过的欣喜。
这婚事倒也不全无益处。
思及此,长幼也露笑。
一道脚步声匆匆,有下人急急来报:“老爷!小姐!澈王殿下来下聘礼了!”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顺着下人身后,长幼抬眸望去,只见一芝兰玉树的少年,乌发唇红,珠冠白衫。刺眼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愈显身长玉立,贵气逼人。想来是这几日都收拾好了,才有几分正经王爷的模样。
白数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人,八抬大轿似的一箱又一箱的抬进院里,放都放不下。
一路声势浩大。
“太傅!”少年亮声挥手,绣了一簇又一簇的梅花广袖卷出一股子逼真的梅花香。
这一声久违,激动的太傅险些老泪纵横,哽咽着回:“小殿下!”
白数大步向前,作揖拜礼,腰背弯的深深,是对旁人不能有的尊重:“学生不孝,久未拜见老师!”
太傅大步向前,双手上来扶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数起身的视线顺道扫过院中一应布置,断了一截的长廊扎眼,桌上的烧瓷茶盏褪色泛白,最后停留在太傅身上补丁的长袍。
家徒四壁在这里全是具象,从大门进来这一路,外界这些年关于长幼的挥霍成性,当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对于这般德行的准王妃,不闻简直唾弃。
他家殿下真是太可怜了!
长幼终于起身,站廊下,静静看二人就要抱头痛哭的深情模样,倒显得她外人了。
无意一眼相视间,白数话头一转,扯到了她身上。
“老师,学生此番来拜见,还存有私心。学生斗胆,求娶老师之女!”
这话太傅是多少年的求之不得,登时热泪盈眶:“好…好!好!”
他连连点头,白数便在这番应允下退后一步,再次面向长幼行大礼,清风带起少年豪言悉数落尽她耳:
“今有绣球结亲,皇上赐婚,吾愿以王妃之位,聘汝为妻,长幼娘子,你可愿意吗?”
阳光照的他眉目分外清晰,眉色飞扬,不管真情假意,此刻都在这番朗朗发言中显得格外郑重。长幼感不感动不知道,反正太傅又哭又笑,泣不成声。
四目相对,少年一双清亮透绝的双眸熠熠生辉,那眼底荡漾的情愫叫人沉溺。被他这样的人,说着这样的话,用着这样的眼神注视,是个女子都扛不住吧。
长幼惊喜到说不出话来,她怔愣片刻拾裙而下,几乎是飞扑进白数怀中,语气哽咽已是情难自抑:
“郎君心意,愿与相守!”
她这举动太过亲昵,白数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他也清楚捕捉到了,在惊喜之前,长幼那一闪而过的探究眼神。白数顺应自然的虚揽上她的腰。
都是装的。
外人只看得两人你侬我侬,满院下人齐声下跪: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恭喜太傅!”
“免礼,有赏!”白数大手一挥,顺势将长幼从怀里拉开距离,“来啊,先给太傅和千金报报聘礼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