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册本的礼官站了出来:“有,黄金三万两,米千石,粮千斗,锦缎百匹,马百匹,驮甲百副,胭脂百盒,金银玉碗百只,珠钗环佩十箱,水瓢十只……”
那礼官手里的册子翻了又翻,洋洋洒洒的说了半柱香,竟有上百样东西。只是听到那些锅碗瓢盆,原是将前几日,她闯进他府里带的那些东西,说的那些话,都加倍的还回来了。
这让长幼不免对眼前之人,多了两分高看。
礼官说完又退至一旁,少年端正看向她,愈发叫长幼看不透的模样,语气中还似有两分谄媚:“这点聘礼,不知娘子可还满意?”
太傅的嘴角从那黄金三万两开头,就再没下来过,高兴的合不拢嘴,“小殿下太看重老臣了,这聘礼,惶恐,惶恐啊!”
长幼的眼珠子似乎钉在了那箱金光灿灿的真金白银上,做足了财迷心窍的表情下,她的目光始终是清醒而坚毅的。对于白数此番上门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怀疑,但也只能见招拆招,面上都快笑眯了眼,“臣女喜不自胜。”
“可我觉得娘子还不太满意!”
白数的语调陡然拔高,带着长幼眉头一跳,不好丛生……
“认真说来,倒也的确是不太满意的。”长幼只是略略思虑后朱唇一撇,在太傅都紧张起来的目光中,嗔怪的指着那一批绫罗绸缎:“这颜色我最不喜欢了!”
太傅松口气,打圆场道:“不打紧不打紧,不喜欢收起来不用便是。”
“是我的错。”
白数率先低头认错,又看向太傅道:“老师,外面还有些学生心意的薄礼。”
白数点到为止,意思很明显要支开旁人。太傅心领神会,唯恐耽误了两人,到手的宝贝女婿就跑了。当即袖摆一甩,带着一群丫鬟下人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临了还不忘贴心的带上院门,盯她一眼:“好幼幼!好好说!”
大门一关,院里除了长幼与白数,还有冬禧,不闻和沈绾。长幼的目光扫过那青衫女子时,她道这院里从白数一进来,便有个不善的目光紧落在她身上,方才人多找不出,眼下分明了。
白数从不闻手中接过借条,脸上褪去两分在太傅面前的伪装,变得有些冷然道:“千金先前说结款,却没说除了万金阁,还有千思阁,百花阁。”
他话一出,出乎意料的,长幼看他的那一眼很奇怪。
她的目光又扫过沈绾,很快思索出了个所以然,于是整个人变得格外松弛淡定:
“殿下,原来是来算账的啊。”
长幼随手指过那一排聘礼:“也罢,趁我刚收的,热乎着,拿去吧。”
这话一时叫人瞠目。
不闻直接忍不住淬了声:“厚颜无耻!”
白数却没有多大波动,像是这本就是他为长幼找好的借口,进而答道:“千金说的是,你我今后夫妇一体,荣辱与共,遑论钱财而已。我今日来并非算账,只是想要千金一个承诺。”
“哦?”长幼喜笑颜开。
白数目光看向沈绾,后者顺势站了出来。但不等她开口,长幼心绪一转,上前抓住了沈绾的胳膊:“这位姐姐,我曾见过的!”
沈绾脸色一变,“千金说笑了,我并不……”
“怎会!”长幼径直从白数手中拿过借条,笑盈盈道:“有此为证,若非姐姐挨家挨户的关心我是否还有其他债务,他们也不会都找上王府去结款。”
一语惊起千层浪。
白数和不闻的目光一时都定在了沈绾身上。
但长幼说的是真话,她原本只要在万金阁宰白数一顿便够了,谁料不过第二日,手下接连铺子传来有人旁敲侧击的打听她还有没有其它欠债。这样送上门的银子,她岂有拒绝的道理,这才出现了澈王府被踏破门槛的情况。
沈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死死盯着长幼,不明白她怎会知道这件事。
长幼好似才看出来她的不满,不紧不慢的捂嘴惊呼:“啊,这难道不是殿下的属意?”
气氛变得微妙,长幼还要再添一把火,她怯生生的望向白数:“难怪殿下对我如此兴师问罪。”
状况瞬间超出白数的掌握,长幼占据高地,她还要将自己完全树立成委屈的形象:“说什么夫妇一体,荣辱与共,殿下誓言凿凿,原来是没一句真心。若本就做不到,便不要轻易许诺。”
少女朱唇一撇,泼天的过错都在他一人。
沈绾也是聪明,见状不对立马跪下,凄凄切切道:“阿绾该死!是我自作主张,听闻了一些千金不好的消息怕成隐患威胁到殿下,便私自去核实了一通,谁料他们唯利是图,还是找上了王府……”
一番字句里满是对白数的担心,所谓“不好的消息”更是将源头扯在了长幼的身上,且这话对于声名狼藉的她无可辩驳。
长幼也不准备再说些什么,她神色淡淡,与白数相交的目光中,全是“受不了就离”五个字。
但看对方无甚波澜的眼神完全不像能得偿所愿的样子。
气氛沉默片刻,白数将欠条重新拿回手中,出声道:“我从不背诺。”
“不过殿下一念之间,信口之言。”长幼哼声一笑:“也罢,什么聘礼怎么抬来的怎么抬回去吧。殿下稍站,臣女绝不叫殿下为难,这就去禀明爹爹……”
说着长幼真的向门外迈开步子,速度快的白数伸手都没拉住她,被她带了两步才停下:“长幼!”
白数脱口而出她的名字,连千金也不叫了,好似急了。
长幼心头一喜,险些浮出脸上,她紧急垂眸才换上副弱势的模样:“那殿下可愿给个凭证?”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