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时,你不能待在这。”
少年好似听不见她的话,一双好看的手浸在清水中,将布巾拧干,转身向她走来。
长幼拦住他想要为自己擦脸的一只手,他却转而将布巾换到另一只手,轻柔的覆上她的眼睛。
视线被遮盖的瞬间,黑暗中莫名的恐惧上涌,她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进而一把扯了下来,长幼继续道:“你可知这王府住着的是皇帝的亲弟弟,一旦被发现你的存在就遭了!”
“贵国皇帝多疑,对待亲情薄凉。”燕时不气馁的将布巾重新拿回手中,这次不挡住她的视线,只在眼睛周围小心擦拭,轻声道:“若被发现,于我还是那位澈王都是不妙。”
他的动作顿了顿,语气染上逼迫:“阿幼,你是在担心我,还是他?”
长幼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她再次夺下布巾囫囵个的抹了把脸,接着一个用力扔回盆中,伴随着溅起的水花声,她说道:
“我担心我自己!”
长幼眼神斜他,“我自然是不想看你出事的。而他是我夫君,若他被问罪,我也要受连累的!”
燕时笑笑,“担心他只因为是你夫君?”
怎么觉得他这话理解的怪怪的。
长幼点头。
“阿幼。”燕时的脸色一时变得极为明媚,他走上前,低垂的目光流连在她颈侧,像是自言自语又十分欢喜:“我知道你嫁给他绝非是因为喜欢。”
这人长大了,比她高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小姐。”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冬禧,白数吩咐她来看看。
甫一进门,她愕住了。
长幼连忙赶在她叫出来之前,飞快的将人拉进来关上门,低声道:“是燕时,他没死!”
燕时偏头一笑。
“你……”冬禧盯着他一会,随即“噔噔”两步上前扬起巴掌,好在燕时眼疾手快的拦下,“冬禧,你想验证我也不用下这么狠手吧?”
冬禧冷冷道:“燕时公子既然没死,为何不早来告诉我家小姐,害她白白伤心断肠一回。”
“让长幼伤心的确都是我的错。”燕时乖巧认错,接着语出惊人:“所以我决定从今日起,时刻伴随阿幼身边,绝不会再给她任何伤心的机会。”
长幼瞪他,“我方才说的你一句没听进去?你不能待在这!”
燕时撇嘴,“阿幼,你也知道如今我的身份样貌皆已暴露,若你也不愿意收留我,我恐怕出门寸步难行。”
闻言长幼蹙眉,他这话的确在理,“不是说能救你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吗?”
燕时两眼无辜:“若我再被发现一回,怕就是再死一次也脱不了身了。”
长幼恨恨,“叫你当初招摇!”
燕时垂眸,嗓音低低:“我只是想找到你。”
长幼噎住。
半晌,她道:“罢了,待我想想办法安顿你。”
屋外似乎有下人路过的动静。
也多亏白数留了个心眼,除了不闻和冬禧这样的心腹,普通下人都是不允许靠近这方寝院的,这点从她和白数一直分床的消息从未传出去过可以看出。
长幼又叹:“难为你能进来,王府的侍卫怎么没将你就地正法。”
燕时正要作答,长幼转身向外走去,“不行,白数最是警觉,难保不是已经发现了你在布局。冬禧,他交给你了,我得去看着白数!”
王府练武地。
白数正在射箭,放眼望去,箭箭正中红心。
时颂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正欲耳语道:“殿下……”
“殿下!”
长幼一声将人喝住,庆幸自己来的真是时候,绝对不能让时颂给白数通风报信。
她来势汹汹,三步并作两步凑到白数身边将时颂挤开,沉声道:“我与殿下相处,时侍卫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先退下吧。”
白数讽道:“千金怎的有空与我相处?”
“咳”的一声,长幼略有心虚,“殿下这是什话,我的时间都用来与殿下相处了还不够吗?”
“我以为千金是十分不想看见我的。”白数依旧冷言冷语。
长幼暗道这人还挺小气,她这样一味示软不是办法,眼看时颂还站在一旁不肯走。她脸色一变显出委屈来:“殿下如此冷漠对我,是因为时侍卫在这吗?”
时颂一时睁大眼,跟他有什么关系?!
白数面对这话也不太搭理她,长幼于是说话更大胆起来,“时侍卫,其实我也不太想说你了,我与殿下成亲至今,皇上也责怪我不为殿下开枝散叶,这话我真是冤枉。”
长幼说的隐晦,但她又是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一时周围侍奉的下人听着这话都不免惊愕的瞥过来。
“千金是怀疑我不行吗?”
白数出声,他此时也不可谓不在气头上,口无遮拦道:“我想此事千金该想想自己,毕竟有沈绾可证,千金倒是也不用着急为我开枝散叶。”
沈绾?
他还好意思说沈绾?!
长幼顿时抬头,她眸中有震惊,难道她太过盲目相信白数了?
怎么可能有男人会放过送上床的女人呢?!
白数面对她的质疑的目光不再回应。
长幼只能将怒气全部撒在时颂身上,也是没忘记自己的主要任务逼迫他离开,“时侍卫,你还要在这耽误我和殿下吗?!”
时颂最受不得撩拨,长幼先前的话早让他无地自容,眼看这夫妻二人又要开始闹脾气,他立即应道:“属下告退!”
他一走,二人陷入沉默。
白数再次拉弓,好似随口问及她:“千金不伤心了?”
想起马车上的事,长幼总觉得心怀愧疚。转念一想就算白数真和沈绾有什么,她又生哪门子的气,还是就眼下道:“殿下误会了,我伤心并非为了那个人。”
“哦?”
“其实我是第一次见死人,被吓到了。”
箭矢破开虚空,“咻”的一声后又铮然钉在靶子上。白数不置可否,但明显是不相信的。
长幼也没什么好借口,话锋一转道:“我帮殿下收箭吧!”
她转身跑向几丈开外的靶子,下人自然不敢与她争夺,恭恭敬敬的将箭都交给她。
长幼将几支箭抱回来,白数伸手去接,她却故意将本可以稳稳放进他手中的箭提前松了手。
箭矢掉在地上,白数手中接住的是一只温热柔软的手。眼中看进长幼一张堪比花娇的笑脸,一点朱唇轻启,她用着从未有过的甜糯声调示软道:
“殿下,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