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闲话。萧小趋率先问道:“公仪道长,那你今日之后打算怎么办?毕竟你在街中惹恼了同门师兄弟,回去定遭排挤。”
公仪孙:“不回去便罢。我想过了,此次出行自我下山以来,同门师兄弟便从未曾将我放在过眼里。出行将我落下,案情单我不讲。就连领队的师叔都因与大师兄交好,从不管我事宜。我回不回去又与他们有何干系?干脆在神都城中找一处驿站住下,独自出行。”
公输恒立刻举起手来:“不用另住不用另住,我在这神都城中最繁华之处租了一处驿站,房间可大,够住三人,你们二人全皆搬来都行。至于出行,你与我们二人一同前往可好?人多力量大,三人一同探案总比一个人要好,我们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公仪孙双眼放起了亮色:“可以吗?若是你们不拒,我当然愿意。”
公输恒:“自然可以。”
萧小趋:“我们都是朋友了,哪来如此生分?”
公仪孙连连点头:“好好好,那我今日下午便搬到你们那儿去。只是就怕因今日之事,他们早就在我房间之处候着,我回去拿取衣物之时,免不得又一番恶斗。”
公输恒萧小趋皆言:“嗐,哪还怕得了这个?你没看今日我们不过只三个人,便打得他们六个屁滚尿流?”
公输恒倒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对了,公仪兄,方才我们逃出来时,我见你往地上扔的那颗红色丹药丸,究竟是什么?只一引燃便发出白色的烟雾,使人眼酸,目不能视,好生厉害!”
公仪孙有些腼腆地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只是我平常在山上炼丹之时,常常能接触到硫磺、硝石、木炭等材料,闲暇之时便会将它们掺着玩。掺和着掺和着发现,它们在以不同比例调配之时,竟然会产生出不同的效果。就比如以方才那颗红色丹丸来说,是以硝石、糖粉、胡椒末、草杆、姜黄等材料调制而成,做成丹丸后用火引燃,可产生出浓浓白烟,使人目不能视,双眼发酸。我称之为迷眼丸。这在遭人埋伏又或者是需掩藏逃脱之时使用效果最好。”
公输恒听公仪孙这么说,立刻问道:“那按你的意思是,你还研制出了其他丹丸?”
公仪孙仍旧是腼腆地点了点头:“正是。其他丹丸有引燃后能发出滔天巨响的,有引燃后会产生出巨大热浪的,有引燃之后发出滔天巨臭的。更有甚者,丹丸一发,万物巨动,百石齐放。我曾经因为不甚在山中炼丹之时引燃了一颗,整个山洞轰然震动,巍然倒塌。自炸毁了那个山洞以来,我便不敢再在其他地方贸然使用了。毕竟用物皆贵,赔偿费钱。只有像方才那样的紧急时刻,我才会偶尔使用上一颗。”
公输恒对公仪孙竖起了大拇指:“公仪兄虽道法有缺,但心思细腻,另有其才啊!”
公仪孙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公输施主过奖了。”
公输恒听到公仪孙如此称呼,立刻矫正道:“公仪道长,我们既已结为同盟,又是兄弟,哪还如此生分?自以兄弟相称。你快改过口来。”
公仪孙拗不过只好同意了。
三人在讨论的间隙,萧小趋把上午之时两人在吃馄饨的馄饨摊里听得老翁讲的关于洛阳城安国寺圆藏法师伏妖事宜与公仪孙讲了。
公仪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二十年前还发生过这样一次事件,怪不得昨日刚到洛阳城之时,我便见我们领队的师叔往洛阳城西安国寺去了一趟,只是他回来之后什么也没多说。”
萧小趋:“怎么样,那我们接下来的行程,便往宣风坊安国寺去一趟?”
公仪孙:“好。”
三人说罢,齐齐往宣风坊安国寺赶去。来到寺庙中时,已是中午时分。
此时,虽已至洛阳城民用午膳的时间,可宣风坊安国寺中来往香客并没有减少。只见,那偌大的庙堂之中,数十上百位城中香客规规矩矩地依次排着队,对寺中佛像投钱上香。庙中香火缭绕。
出来迎接萧小趋三人的是寺中一位名叫缘光的法师,其是当年圆藏法师回京之后收的第一位徒弟,也是这安国寺中这一辈僧侣中的首位。
缘光法师被小和尚们叫了出来,眉目慈善,态度恭敬。
只见他出来见到萧小趋三人后,十分有礼地作了个揖,随即说道:“三位施主,请问你们叫贫僧出来所为何事?”
公输恒耐不住性子,便率先问道:“缘光法师,我们请你出来,也不为琐事,只为二十年前那一案子。二十年前,洛阳城中突现疑案,无头尸暴增。听闻是圆藏大师自西域归来,学有大成,于安国寺安国塔中大设法坦,布道讲经,足三天三夜后,这才使无头尸案消失。可是,如今无头尸案卷土重来,洛阳城中人心惶惶,圆藏法师又已圆寂,我们想知晓的是,高僧当年究竟是如何解决此事的?又可有留下后续解决之法?”
缘光法师听公输恒一口气讲完这话,心中已大概知晓萧小趋三人前来的由头。
只是,他听公输恒如此说后,眉目之间却并没有现上多少喜色,而是增添了几分忧愁来,只听他回道:“原来是此事,近日来因此事前来问我之人可不少。”
公输恒:“哦?那法师是如何答的?”
缘光法师有些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无可奉告。想当年,我还是其他小寺中一寂寂无名的小僧,每日所做之活不过担水抬水、扫地擦窗。后来因为巧遇机缘,这才被法师收入门中,可是那时洛阳城无头尸一案已平,无人提起。我便也没有理由再将话题重新拾起来。”
萧小趋想到了重点:“可是我记得,洛阳城无头尸一案是在圆藏法师圆寂之后再度兴起,许多人都说,那始作俑者是在法师在世之时被法师镇压,不敢异动,如今法师圆寂,便出来作乱。若真如此,那法师在圆寂之前定当料想到身后之事,提前布下提防之术来。”
缘光法师听萧小趋一说,脸上神情更为无奈:“我也是如此想的,而法师在圆寂之前也确实与我说过类似似是而非的话。”
公输恒立刻感兴趣了起来:“什么话?”
缘光法师:“圆藏法师在圆寂之前,曾经留予我一本佛经,让我若是遇到难事,便打开一看,只是平常之时千万不要揭开。我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难事,后来洛阳城无头尸案一起,朝中有官员来问询我圆藏法师相关往事,我便想起这本佛经来。”
萧小趋:“那那本佛经究竟是如何写的?”
缘光法师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本黄色封皮的经书来,递给了萧小趋三人:“就是这本了,我自事发之后便日日带在身边,可从未被人改动。”
萧小趋三人对视一眼,接过经书,擦了擦手上的掌汗,这才十分郑重地将手上佛经打开。只见,那本黄色封面包装完好的佛经之内,纸张甚多,页数不少,可是每一页上所写的不是何事,而正是——“无”。
缘光法师:“无字经书,我实在是看不出任何方法来。”
萧小趋公输恒公仪孙三人大惊:“圆藏法师留给你的竟然是一本空本?”
缘光法师:“正是,可或许又不是空本。佛法之中,一切可看之物皆看缘分。缘分未到,便无成文。我亦不知圆藏法师所说的难事可是此事,但只此时来说,我别无他法。”
萧小趋公输恒公仪孙三人惊在当场许久,这才回过神来,又将手上佛经还了回去:“也怪不得你说无可奉告。”
缘光法师又朝三人行了一礼:“我若是能参透洛阳城无头尸一案的缘由始末,定当全然奉上。”
萧小趋三人对缘光法师连连道谢。只是,此时他们还并不想就此从安国寺中离出去。
虽然从缘光法师这问不出解决之法,但圆藏法师当年布道设坛的安国塔处他们还并未去过。
萧小趋觉得,无论如何,若是能在曾经举行过相关事宜的安国塔中走一趟,或许能或多或少多少发现些新的线索。
于是,几人打算从安国寺的正堂中走入内院,随即朝安国寺内走去。
可是,也正当他们欲要往安国寺内走去的时候,突然见寺庙内堂的不远处,一位身着赤色袈裟的白发老僧从庙堂之内走了出来。
白发老僧虽满头发白,面容老皱,手上皮肤也因过度松弛而皱出了许多小褶子来,可是此时他正被两位寺中小僧一左一右搀扶着,左手之中拿着浑身漆金的金色禅杖。
很明显,此乃寺中高僧,而缘光法师也在见到老僧之时立刻朝老僧行了一个大礼:“见过住持。”
这正是安国寺中如今的住持,圆藏法师的师弟——圆净法师。
圆净法师与圆藏法师乃同时期生人,两人几乎同时入佛寺,分别在各自的领域各有成就。圆净法师留守洛阳,接管住持重任;圆藏法师外出求学,自西域归来后成为方丈,与圆净法师双双掌管安国寺。
可以这么说,两人在这安国寺中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皆是寺中说一不二的存在,而如今圆藏法师去逝,圆净法师则更是这安国寺中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
萧小趋公输恒公仪孙三人想到安国寺安国塔中去一趟,必当先问询过圆净法师的意见。
于是,三人恭恭敬敬地向圆净法师提出了相关述求,可是,却遭到了圆净法师的拒绝。
只听圆净法师说道:“三位施主有所不知,佛塔于我佛门内部,乃存放舍利、佛经、佛像、佛器等珍贵圣物之处。圆藏法师于今年二月圆寂之时,所余舍利便是存放于此。此时安国塔于圆藏法师而言,无异于安身之冢,又岂容他人随意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