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雨开始怀疑,世上是不是真的有撞邪这一说,不然那个最心里的秘密是怎么泄漏出来的,她不信有那么巧,张圆就真目睹了江涛和陈明朗从酒店出来的画面,所以她发了疯地把张圆按在地上打。
一拳打到她嘴上,因为说了难听的话。
一拳打到她脸上,因为扯出了嘲讽的笑。
另一只手一直疯狂捂住张圆的嘴,生怕她当着父母的面再蹦出来什么话。
江时雨红了眼,回忆起自己目睹陈明朗和江涛手挽手逛街的样子,从一个金店里出来,她追上去问,听说她让江涛了一条金项链,又看到江涛手机里和陈明朗的短信。
江涛和李玉拉江时雨,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的力气无穷大。
她确实没有多爱父母,但她不允许家庭被分裂,她觉得陈明朗是坏人,张圆就是她身边的伥鬼,为非作歹,在陈明朗死了以后用自己的方式让陈明朗在江时雨的人生里“阴魂不散”。
声音闹得太大了,主任室门口看堵满了看热闹的人,都开始指指点点地讨论“这不是那个作文最高分吗?每次作文都得奖挂在学校栏,那个江……?”
“江时雨!”郭丞扒开人群,冲了进来,边喊她边拉架,终于让张圆有了喘息的机会。
而郭丞的声音,终于把江时雨沉浸在仇恨里的思绪拉回来了一点。
这声音提醒她,自己已经惩罚过陈明朗了,此时不必再为他们的事情惩罚别人了。
江时雨从拳头里停下来,抬起头,迷茫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郭丞,大家见状立刻把两个人拉开,而后时雨失魂落魄地站起来,结果张圆不愿意了,从地上爬起来,回过就扇了江时雨一巴掌,又一脚把她踹到了墙边,江涛急了,赶紧去拉张圆,又不好说什么,只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江时雨又想还手,郭丞赶紧把江时雨护到身后,拉着江时雨往外跑。
临走前,江时雨冲着办公室怒喝一声“我不念了!我要休学!”
“你这个贱货!江时雨!你就是个绿茶婊!”不顾她父母在场,张圆仍然怒不可遏地冲他们跑地方向破口大骂。
两个人跑过了体育课指指点点的目光,跑过了老师们喊停的声音,跑到了侧门的一个小栏杆上,那是江时雨从来没有倒过的地方,郭丞利落地先翻出去,而后站在栏杆上冲江时雨伸手。“把你手给我。”
早上九点,日头还不算太狠,他背着光看着江时雨,此时也不必追问去哪里,于是她伸出手。
离学校不远的小吃店门口,店主正拿着半米长的木筷子翻油炸糕,翻好的就放在铁丝网上滤油。
两个人就停在这不远处,郭丞弯腰扶着膝盖看着江时雨,气喘吁吁地问。
“你有暴躁症吗?又装鬼又打人,要不是我,你都要把人打死了。”
江时雨不答,被油炸糕的香味吸引,转过头,看着油炸糕,拿出来两块钱。“一个油炸糕,对半切。”
“你还有心吃饭?”
“我没有早饭吃,跑的有点低糖了。”
等着老板装油炸糕的功夫,江时雨从口袋里拿出玻璃瓶的小毫升葡萄糖,利索地掰开,倒进嘴里,然后又取了桌子上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下去,以冲淡嘴里这腻味地甜。
郭丞看呆了。“你喝的什么?”
“葡萄糖,我每天上午都喝。”她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块钱补给了老板。
“喝这干吗?”
“我早上不吃饭。”
“还是得吃饭,空腹喝葡萄糖也不太好吧?”郭丞又说。
“我妈从来不做早饭。”江时雨直接了当地说完。
郭丞又沉默了而后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你小弟也不吃吗?”
“幼儿园有早饭啊。”
店老板用塑料刀切开了油炸糕。“卡兹”一声,用两张黄纸包上,递给了两个人。
江时雨递给了郭丞一半。“慢点吃,别烫到。”
“我是傻子吗,还会被烫?”郭丞觉得好笑,边说边接过油炸糕。
“忘了你不是傻子了。”
两个人说着话,坐在小吃部外面座位上各自吃自己的油炸糕,她还以为对方会继续问个不停,但郭丞就是望望天,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从口袋里拿出mp4递给江时雨,但仍然没说话。
江时雨接过来,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在和郭丞吐槽。“没有脸再上学了,我想休学,转学也行。”
“我早都没有脸了,我也想休学。”郭丞说。
“你怎么就没有脸了?”
“我每年都是倒数第一,来县重点读高中是因为我姥爷是校长,靠教师子女名额才进来的。”郭丞说。
“你休学想做什么?”江时雨问。
“去网吧当泡面网管,去台球厅摆球,去溜冰场摆鞋,干啥都饿不死。”郭丞说。
“拉倒吧,人还是得上学,你打这些工都不长久。”江时雨反倒开始劝他。
“人活着,就是为了打长久的工啊?”他又反问江时雨。
江时雨被他噎到了,不想回答,于是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油炸糕,这家油炸糕老板做吃食灵得很,别人家只放豆沙,他们却加了蜂蜜和玫瑰和馅,玫瑰又故意切的很粗,吃起来有花瓣,嚼头比谁家都特别,馅外面滚的面包糠还是自己烤的,据说是从哈尔滨的道里菜市场学的,和其他家都不一样。
江时雨吃饭实在是太香,郭丞也跟着吃,囫囵着又问。“那你休学准备做什么去?”
“当作家呗。”
郭丞像听到了惊天大笑话,张大嘴。“当作家?还不如干网管呢!你咋跟我姥爷似的呢。”
“你姥爷,也想当作家?”
“对啊,他一直想当。”
“反正也是……”江时雨小声说了一句。
江涛和李玉怎么带去的五粮液和中华,就又怎么带了回来。
夫妻俩并不知道,江时雨和张圆是为什么打架,打架时候江时雨堵住了张圆的嘴,让张圆没说出来任何话,等人被郭丞带走以后,蒋富成也来了,张圆就更是什么都没说了,而后蒋富成清走了看热闹的人,关上门铁青个脸,他头秃,一向带着鸭舌帽,个子一米八左右,比周正明要胖一大圈,,蒋富成本来就是从城里转过来的,穿的衣服比周正明讲究许多。实话说,看起来是要比周正明气派更多的,两个人一起站在那,蒋富成更像个校长。江涛之前也不认识蒋富成,于是把带的东西都搬上桌,怯手怯脚的打招呼,本来是想给孩子前几天“逃学”请罪的,没想到又变成和同学打架开路了。
江涛往上搬的时候甚至都在想,要不要分两批拿上来,让烟酒各有各路。
蒋富成看着五粮液和中华,刚正不阿地说,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然后勉强和善地说,孩子这种情况,还是要在家待几天。
出来后,两个人走着教学楼的小楼梯,李玉就犯了嘀咕。“蒋富成名声不好,村里人都知道,说他什么都干。”
“我也听说了,那我闺女可能,是真没救了?”江涛总结了一下,但又有点怀疑。
话头虽是李玉开的,但当妈的都无法允许任何人贬低自己的孩子,哪怕对方是亲爸,于是她瞪了江涛一眼。
“要不然我给周校长打个电话吧,快升高三了,休学哪行呢……”
李玉没答,算是默认。
村里有一躺房子都是二层小楼,江时雨家也在村里的二层小楼之间,回到家,江时雨才蹭蹭爬上二楼,一躺就躺到了天黑,李玉敲了门要她去吃饭,她也没答,用自己要睡当借口,又把李玉撵了出去。
而后又躺在床上当尸体,天已经完全黑了,一束手电筒的光照进了屋子里,透着她的窗帘就射了进来。
她跑到了阳台,发现黑栅栏外冒头的是郭丞,郭丞举着一个强光手电筒,见她探头后立刻招手。
在家待着也实在闹心,于是江时雨蹑手蹑脚跑了出去。
“干什么?”江时雨小声问。
“江时雨,你别休学,我姥爷说了,你的作文写的好,你可能真的能当作家。”郭丞直接,来就说出了目的。
“谁让你来的?”
“我姥爷,他说你不读书就可惜了,让我给你带了书过来。”
江时雨这才看见,郭丞脚边儿有一整个行李箱,里面全都是书。
她低头看了一眼,再一抬头,发现郭丞正看着自己。
“你看我干啥?”
郭丞把手电筒调成了弱光,冲她晃了一下,十分认真地评价。“你这脸,肿的可真像个猪头。”
说着话,郭丞从兜里拿出了带半面镜子的长条梳子,给江时雨看,她脸上那三个手指印已经浮在了脸上。
江时雨看着,正要说话,她身后倒是有人先张了嘴。
“郭丞,听人说,你撞鬼了?”
郭丞越过江时雨往后看,而后立刻皱起了眉毛,看起来像是十分不悦,又有些心虚。
江时雨也回头,看见一个染了绿色头发的男的,冷天还穿着破洞裤,正看着两个人,嘴里还叼着烟,像个二流子,身后还跟了几个人。
然后一个小弟被踹了出来,哭哭唧唧喊了句“丞哥。”
“怎么你撞鬼的时候,还知道给你朋友提个醒儿,发短信呢?”
话一出,郭丞立刻紧张地看了一眼江时雨
“看样子,都是装的喽。”二流子大喝一声。
江时雨倏地睁大眼睛,转头看了一眼郭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