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蛟丁匆忙离去的背影，北堂献目瞪口呆，他完全想不明白蛟丙的态度怎么会突然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刚才蛟丁明明打算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的，可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合上了嘴巴，像紧闭的蚌壳，怎么用力也掰不开。
若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好施展，北堂献真想把蛟丁绑回去逼问一番。
南卿月虽没有北堂献那么性急，但心情也受到了影响，包子只咬了一口就不吃了，显然是因为蛟丁吞吐不肯透露实情而感到郁闷。
莫崇明也感到失望，但他的反应没有那么强烈，与另外两人不同，比起蛟丁，他将更多注意力放到了那位海大叔身上。
人不会无缘无故改变想法，蛟丁改口前，只有海大叔走到他们跟前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是不是与他有关呢？
可莫崇明盯着海大叔看了半天并没有看出可疑之处。
和之前一样，海大叔提着木桶到处走动，看到有弟子碗空了大半就主动走上前添饭，还笑着和他们说了会儿话，等他们离开之后又拿来抹布收拾桌子，勤劳又积极，除了跛腿，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莫崇明收回目光，盯着眼前的桌面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在莫崇明纠结之际，北堂献开口发问：“这下该如何是好？”
北堂献单纯直率，有事爱与别人分享，遇事则追根究底，所以现在知道有人藏着掖着，他比谁都难受。
莫崇明的心思就比较活络：“蛟丁不肯告诉，总有别人愿意说，走，我们去问问别人。”
用完早饭后三人从食堂离开，打算找其他人打听一番。
但他们接连拉了几个人问话，都没有人愿意回答，不是像蛟丁一样找借口离开，就是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半天时间过去了，才遇到一个肯开口谈天的断龙堂弟子。
然而这名弟子也没有透露出多少信息。
他反复念叨着一个叫作“陶绯”的名字，可一旦北堂献开始追问，他便连连摆手，一副不想配合的样子，最后留下一句“堂主有令不能违”便落荒而逃了。
而弟子的话重新唤起了莫崇明的疑心。
弟子话里的意思很明白，龙丛天曾经下过命令断龙堂弟子不得再提起此事，所以刚才蛟丁听见海大叔提及龙丛天才会决定缄口不言，至于造成这一结果的海大叔无心还是刻意，就值得深思了。
*
虽然只得到了一个名字，但好过什么都没有，意识到无法从断龙堂弟子口中套出其他信息后，莫崇明三人打算下山去镇上打听看看。
由于他们并不熟悉三合镇，便先去了之前落脚的红尘客栈找掌柜问话。
莫崇明三人进去时，掌柜正坐在柜台前埋头打着算盘。
多年经营让掌柜练成了一心二用的本领，他一边拨弄算盘对账，一边同莫崇明他们讲话，两件事同时进行、互不影响。
但在听到陶绯这个名字后，掌柜倏然抬起头，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从反应来看，他颇有些意外：“你们问阿绯做什么？”
听到掌柜对陶绯称呼亲昵，三人眼睛一亮。
看来有戏。
“掌柜认识这位姑娘吗？”南卿月柔声问道。
“哪能不认识，这丫头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还总跑到我这儿来要糖吃。”掌柜答道。
回忆起过去，掌柜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勾起的嘴角流露出了笑意，尽管没有亲眼见过，也可以想象出陶绯年幼时可爱的模样。
然而，掌柜的笑容没有维持很久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痛惜的神情。
“本以为能还能看着她出嫁生子，可惜老天早早把她带走了。”掌柜不由发出了一声唏嘘。
北堂献十分惊诧：“陶绯已经死了？”
掌柜点了点头。
到了这时，掌柜才察觉到不对：“不过，你们问她干什么？”
莫崇明三人也没有隐瞒，将他们在断龙堂所见所闻尽数说了出来，并告诉掌柜他们怀疑犯案的人与陶绯之间存在紧密联系。
原本他们认为陶绯最有嫌疑，现在知道陶绯已死，便猜想此事可能与陶绯的亲人有关。
不料，这个猜想也落空了。
听了他们的话，掌柜摇头：“虽然我不清楚断龙堂的事是谁做的，但绝不会与阿绯有关，她们一家都成死人了，还能做什么呢？”
这个消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断龙堂弟子人人自危，他们所说毕不会有假，是而莫崇明三人坚信此事与陶绯有脱不了的关系，可不论是陶绯本人还是她的亲眷都已不在人世，除非世上真存在鬼神，不然这条线索就算是断了。
但因为手头上暂时没有其他线索，所以莫崇明三人打算继续调查下去。
在掌柜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陶绯生前居住的村落，因为对当地不熟悉，问了好几次路才摸索至陶绯的故居前。
陶绯去世至今只有不到三个月，可就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这座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温馨宅院就变得寥落不堪。
庭院里杂草丛生，让人感觉仿佛踏入了荒野，不过比起房屋还不算糟糕。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门上长满了青苔，还未完全把门推开，大量的灰尘就扑面而来，好不容易掩着口鼻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也只有破败的家具，看来是很久无人造访过了。
莫崇明继续往里走去，试图寻找蛛丝马迹，但并无所获，倒是墙上的红色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在附近的地上还有一大块醒目的黑红色印迹。
看着眼前的情形，莫崇明想到了方才客栈掌柜对他们说的话。
“阿绯模样好看，又爱着粉色衣裙，断龙堂的弟子很快就注意到了她。那群人虽然举止轻浮，但平时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事，可偏偏那天夜里他们喝了酒，就把阿绯给…”
“阿绯出事后，她的父母就带着她去断龙堂要说法。谁知人证物证确凿，断龙堂堂主却为了袒护门下弟子抵赖不认，还让人把他们打下了山，而当天夜里，阿绯一家三口就被人残忍杀害了。”
“官府说是他们是被入室抢劫的强盗所杀，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其实是断龙堂为了遮掩丑闻的手笔。”
三两句话就勾勒出陶绯悲剧的一生。
如花一般娇美的姑娘还没来得及完全盛放就已枯萎，被人踩在脚下狠狠蹂躏，最后浑身包裹着污泥死去，甚至没有等到走出阴霾的那一天。
有这桩往事在前，断龙堂发生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陶绯无辜受辱，怕是与蛟甲、蛟乙和蛟丙有关，他们三人就是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这些加害者毁了姑娘的一生，以命相抵，也不算委屈。
至于凶手刻意营造出陶绯鬼魂前来索命的假象，应该是为了使断龙堂弟子处于恐惧之中。他们虽没有直接伤人，但在陶绯一家被龙丛天欺凌时都选择了袖手旁观，也算是间接造成了伤害，惊惧心慌便是凶手给予他们的惩罚。
但还有一点无法解释。
如果凶手是为了替陶绯报仇才会做了那么多事，那他一定和陶绯有很深的感情，不然怎会费心筹谋，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而最有动机的陶绯和其父母已然故去，还有谁会如此做呢？
解不开这个谜团，断龙堂的事就将会是一起无头公案。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走进了这间屋子。
来人是一对男女，男人束着高马尾，黄色发带在空中飞舞，女人着一身白衣，衣袂飘飞仿若雪飘，两人正是北堂献和南卿月。
刚才他们主动提出要去找附近的村民打探消息，所以现在才过来。
莫崇明问道：“怎么样？可有收获？”
北堂献和南卿月摇了摇头。
“周围的村民都说陶绯一家并没有什么亲戚。”北堂献回答说。
对于这个结果，莫崇明并不意外，若是陶家还有人，怎会容许自己的亲人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这时，南卿月开了口：“不过，陶绯有位未婚夫，名叫景春，当时陶绯一家横死后，是他收殓安葬了遗体。”
陶绯的未婚夫？这个身份倒是挺符合他对凶手的猜想。
“那个叫景春的人现在何处？”莫崇明问道。
“不知所踪。”南卿月轻蹙眉头，“听说他处理完陶绯一家的后事就离开了，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
事情又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