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晚萤又唤了几声,可莫崇明还是毫无所觉,完全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而就这样让他躺在在门口等他醒来也不是个事,盛晚萤决定先将莫崇明带回屋中安置。
有了之前背着莫崇明一夜徒步十里的经历,门口到房内这段距离对盛晚萤来说当然不在话下,她很快搀扶着莫崇明躺到了床上,凭借记忆摸到了旁边桌上的烛台。
“噌”地一声,黑暗中飘起了一朵小火苗,它慢慢回旋舞动,终于找了落脚点,在烛台的顶端绽放出了最靓丽的生命之光。
黄蜡燃照,满室亮堂。
周围事物的轮廓顿时清晰,盛晚萤赶紧伏到床前,将大拇指置于莫崇明人中上,狠狠向下一压。
莫崇明虽然没有醒来,但胸口猛得一震,若有似无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总算不像个死人了。
但盛晚萤凝重的面色并未褪去,看着眼前面若金纸的莫崇明,她清楚地意识到莫崇明这是毒发了。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已经成功阻止莫崇明上擂台了吗?莫崇明没有过分动用内力,为什么体内毒素还会发作呢?
盛晚萤脑子一片混乱。
但此刻并不是思考的好时机,莫崇明现在命悬一线,如果再放任不管,他的情况就不妙了。
盛晚萤晃了晃脑袋,摒去了脑中那些杂念,将全部心思专注于救治莫崇明上。
她拿出瓷瓶,将里面所有的药丸都倒在了手心上。
药丸呈棕黑之色,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苦味,距离一臂之外也能闻到。
药丸中所含的草药皆有清毒安神之效,虽然无法祛除莫崇明体内的毒素,但能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之前南卿月就是用这些药材平缓了莫崇明体内张狂迸发的毒素。
盛晚萤伸出手指数了数。
一,二,三。
不多不少,正好三颗。
依照原文,他们此次会在薛府逗留三天,盛晚萤连夜制出了四颗药丸,所用的药材皆有清毒安神之效,想着即使莫崇明每日服用也能有剩余,可依现在的情况看,恐怕今日还未过,这些药丸就要尽数消失了。
但和莫崇明的性命比起来,区区几颗药丸又算得了什么,盛晚萤毫不吝惜,掰开莫崇明的嘴把药丸塞入其中。
药丸是到莫崇明了口中,但因为他尚在昏迷之中,并没能滑入他的喉间,更不可能进入血脉化作抵抗毒素的卫士,这样下去,莫崇明身体的防线迟早会被那些如芒刃般的毒给戳得千疮百孔。
只能依靠外力了。
盛晚萤心一横,闭上眼睛,慢慢伏下身子向莫崇明靠近。
她抿紧双唇,轻轻贴上了莫崇明的唇瓣,撬开了不属于她的齿缝,用舌尖将停在对方口中的药丸一一推落。
口腔狭窄,很容易就刮蹭到其他地方,感受到不同于自己的温暖后,盛晚萤如遭电击,身子飞一般地弹了起来,双手捂嘴连连往后挪了几步。
昏迷中的莫崇明浑然未觉,依旧合着眼睫,面上平静无波,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唇色染上了一片艳红,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盛晚萤交叠在嘴上的双手慢慢展开又慢慢上移,最终挡住了整张脸。
不过这层面具并不严实,透过指缝,隐隐能够窥见后面的芳菲桃色。
盛晚萤捂住脸,又羞又亏。
明明是为了救人,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像一个趁人不备占人便宜的采花贼啊?
*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开始感觉到头脑昏沉,莫崇明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痛楚很快袭来,将他拖进了黑暗的虚空。
莫崇明感觉他好像身处炼狱,周围都是阴惨惨的黑色,红色的血雾潜藏在其中,散发出诡异又诱人的香气,脚下还有连绵火焰在不断燃烧,热得他血管里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理智的线弦在重重折磨下就快要断开。
就在这时,口中多出了一颗圆球,顺喉咙滑了下去,清凉的苦味渐渐蔓延开来,如一场及时雨,浇灭了体内肆虐的邪火。
原本隔绝在外的声音总算抵达了耳畔,莫崇明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在他的名字。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黑暗的眼瞳中出现了一道亮绿色。
莫崇明忽感心安,仿佛灵魂达到了安息的彼岸。
总算可以休息一会了。
喂完药后,盛晚萤就一直坐在床沿守着莫崇明,时不时唤几声试试他有没有醒来,但是莫崇明一直没有开口回应,只有眼睫微动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像个躺在床上的睡美人。
莫崇明呼吸平稳,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虽然没能清醒过来,但身体明显有了好转了。
盛晚萤紧绷的精神这才松懈了下来。
见莫崇明已经从死亡边缘退了回来,盛晚萤也不再守在他身旁,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清凉的茶水下肚,积累了一夜的疲乏立刻就消除了。
窗外夜色如水,清辉悄然相伴,在暗沉静谧中一切都变得美妙起来,盛晚萤一手提壶一手握盏,听着潺潺水声,悠哉悠哉地晃动着双腿。
忽然,莫崇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虽然微弱,但还是传入了盛晚萤的耳中。
“娘亲……”
盛晚萤连忙吞了一口茶,手忙脚乱地放下杯盏,快步走到床边。
莫崇明虽然出了声,但意识还未恢复,仍然没有要醒转的迹象,只见他双眼紧闭,眉头微蹙,只有嘴唇在不断蠕动,发出呢喃呓语。
“爹爹,我想回去……”
莫崇明陷入了睡梦,梦见了他的双亲。
盛晚萤盯着莫崇明的面庞,脑中灵光一现,现在或许是她使用镜花的最佳时机。
从系统手上拿到道具镜花后,盛晚萤一直没有找到使用的良机,她与主角团三人虽然要好,但也没有达到可以夜间共处一室的关系,三人之中同为女生的南卿月倒是最好接近,但她对南卿月并不好奇,觉得把镜花用在她身上有点可惜,所以一直没有使用镜花,只是把它当吊坠挂在腰上。
要不是现在莫崇明当着她的面说了梦话,恐怕再过一段时间,盛晚萤就会忘记身上还有一个可使用的道具了。
说起莫崇明的父母,盛晚萤确是知之甚少,不是她没有留意,而是原书作者并未卓太多笔墨在这之上,关于莫崇明的身世,只有双亲早亡这反反复复的四个字。
盛晚萤有时也会好奇,莫崇明的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在童年时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整日将自己的心藏在冰壳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映在镜面上的烛光摇曳不停,小巧的菱花镜从腰带移到了盛晚萤的手上。
她准备将仅有一次的窥梦机会在今夜用掉。
纤手轻轻拂过,镜面上彩光变幻,缓缓呈现出景象。
盛晚萤捧着铜镜坐在床沿,拿出了观众的认真姿态。
*
东方的山尖划过一道晨曦,驱散了黑暗,给整个天空带来了清亮,阳光透过朦胧的雾气,穿过了窗扉,洒在了一方长桌上。
桌前坐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他端正地坐在矮凳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上摊开的书本,他面前的那张书页上写有极好看极潇洒的行楷,旁边还配有生动精致的图样。
他在读插画书。
“当归,味甘且辛,药性温和,有补血化瘀的功效。”男孩奶声奶气地读出了上面的字,目光不断在文字和旁边的图画上游移,“黄色,长条,有点像枯黄的长纸条!”
前面那句是书上的字,后面是男孩自己根据配图联想到的词语,童真的幼儿转过身,提高了声调:“娘亲,我说的没错吧!”
男孩的娘亲坐在男孩身旁,她一手执着木梳,一手从男孩的头发中穿过,动作轻柔而小心,像是一片悠悠飘落的羽毛。
这位母亲正在为她心爱的儿子梳理头发。
“一个字都没错,说的全对!我的儿子真是太棒了!”
不吝啬鼓励言语的女人跪在地上,发髻上只有一支木簪,未被固定住的乌发垂落在肩头,在底下荆衣布裙的衬托下仿佛一条绸缎,尽管装扮简朴如村妇,但还是难掩女人绝美的容貌。
面若皎月,唇如落樱,细眉下的凤眸尤为透亮,美在清丽,美在脱俗,看着如降临在薄雾中的仙子,并不像俗世中人。
从窗外的景色来看,这对母子似乎住在一座林间小屋。
屋外皆是草木丛林,并无他人踪迹,只有飞鸟走兽这种未开灵智的活物与他们生活在一处;屋内陈设十分简陋,除了桌上有一面铜镜,其余家居器物都是由木头制成的,若不是他们两人有交流对话,旁人肯定会疑心他们是栖居在山林间的野人。
除了深夜,清晨便是一天中最为静谧的时刻,原本掩盖在风中的虫鸣声也清晰了起来,但是不过一会儿,虫儿的欢唱声就被一阵叶片簌簌声给完全遮了过去。
随着那声音由远及近,女人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放下手中的事情,飞快从地上站起来,疾步来到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