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点击起之时,康崇迅疾如风,蹿上了粉墙已达四尺,人人无不惊呼,世民手中之箭已经蹿飞如风,康崇听风辨音,瞬间挪到身边的另一根攀墙绳,金箭扑得一声,紧紧钉入坚硬的攀登墙,可见世民出手之猛,看来两人这次出了死力!一个毫不留情,一个奋力躲藏。
康崇刚刚攀道墙头,单手刚刚摸到墙头顶,世民的第二枝金箭开到。众人眼见康崇就被世民射中,就连世民也是呆住,自己到底怎么了,和康崇之间为了一争高下而已,又不是什么深仇大仇!
康崇直接捞过身旁的另一根绳索,猛力照着来箭飞碰过去,绳索和金箭的箭身直接相碰,但是康崇已经面对着墙下,再想翻转身子,往上爬墙,明显太慢,世民哪容康崇片刻喘息,最后一支金箭蹿出,康崇身形已经翻过墙头,但是他在墙后大叫一声,顿时悄无声息。
世民、柴青和长孙无忌吓的魂飞魄散,世民也太过分了,当成肉靶子,也要等人家康大老爷有个一儿半女才好,这不,连个祭祀的子孙也没有,老爷子就上西天去了。
诸人都赶到墙后,只见康崇的肚腹上,两只手紧紧地抱住那支金箭。世民第一个上前,赶紧说道:“康崇!”
长孙无忌一把抱住康崇说道:“康兄弟!康兄弟!”
康崇低声说道:“长孙兄弟,您要为草民报仇啊!”
长孙无忌怒目瞪着世民,然后说道:“康崇!你到底有没事?我还要问你别的事!”
康崇歪了脖子喘了气,而柴青急得大喊救命,救人,太医救人。他们这里刚出事,显德殿比武的事情早已传到了东宫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世民和长孙无忌刚刚回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整个东宫都到齐了吗?不用柴青叫喊的,太医就在咫尺之远。
柴青跑到丈外之近,竟然也用了平生最快的身手,一瞬间抓来两个太医,长孙皇后挺着肚子,也赶紧上来,推开自己的丈夫皇帝,焦急地说道:“康大哥!”有一年没有这么呼唤过了,但是情急之下,心中多年的情谊之下,重新称呼为大哥。
只有一人冷冷地上前,冷冷地踢了踢康崇的双臀,此人正是康崇的二弟康嵩,然后说道:“大哥,你装死也要装得全长安都知道吗?有病!”康崇随手扔掉了世民的那支金箭,突然仰面笑得喘不过去,世民大呼大理寺过来评理,这算不算是欺君罔上呢?
大理寺令正带着大小一帮官员赶紧撤退,碰到这一对没事找事的君臣,大理寺是要倒霉的!
世民和康崇之间的打斗,让人心旷神怡,尤其是康崇神速的伸手,让最远处的长孙安业和将军刘德裕心中不由打突,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康崇出名于年少,成年很少出手,原以为只是虚传,没想到是真的!
刘德裕低声说道:“粮价被压下来,还要不要联名处置乙骏呢?”
长孙安业一手酒壶一手酒杯,低声说道:“都联名过了,没用,分明是被陛下和四爷他俩压了下来!”
刘德裕说道:“这难道是要天下分地了?!我们难道置之不理?
长孙安业说道:“粮价是小事,现在他们不仅要依循乙骏去分田,还在深查东莱的一切”
刘德裕低声说道:“明白了!”千万不能让朝廷发现不老楼暗地里的营生了!
长孙安业说道:“只要这里没出状况,巴蜀没出变化,即可!”
长孙安业又含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您家里人可有在别宫当差的?”
刘德裕点头称有。长孙安业说道:陛下每年会去终南山赏秋的!准备准备!
于是两人一面微笑着退出了最外层,一面不时同他人寒暄客套。
旁人无不摇头,相国的三哥长孙安业居然敢在大庭广众携杯带酒,哪里还有体统,奈何连皇帝都没说一个不字,旁人还能说什么呢?长孙安业的放荡之行,虽然令人嗤之以鼻,但长孙家族的实力悄然如日中天,再说长孙安业唯有当众喝酒一项令人不悦,其他却从不与人争执。
何况说到底,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是长孙家的庶出子女,在讲究嫡子嫡生的门第士族之中,怎么也要给长孙安业这个长孙家族的嫡子一份情面。
退殿之后,世民和康崇一同去沐浴更衣,接着随同长孙无忌一起前往偏殿。
长孙无忌和世民把精致的杞柳枝传看之后,给了康崇,而康崇把手中的去皮杞柳看了半晌,又递了过来,对长孙无忌说道:“听说从东莱的西域刺客身上搜到过什么,在你身上带着吗?给我看看!”
长孙无忌差点把这事忘了,也亏康崇什么都记得,于是想了许久,命人去请魏征,魏征来了,长孙无忌问他,魏征也想了许久,然后说道:“应该是王圭大人收好了。”于是,再请人去找王圭(前文提过多次,王圭是东宫李建成的门人),王圭送来了刺客的莎罗。王圭告退之后,魏征陪坐下来。世民和长孙无忌倒是没说什么,老爷子随意。
康崇端详了一下,对诸人说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长孙无忌把手帕和去皮杞柳放在自己手上,左右端详,半晌说道:“手帕上的字是这根去皮杞柳写的鬼画符?”
康崇摇头指着汗帕的顶端一个压花小十字,然后又指着去皮杞柳顶端的压花小十字,说道:“很明显,你当时得到了汗帕子,却少了这根去皮杞柳条,现在,这根去皮杞柳又被您找到了!您是怎么找来的,这是谁藏匿的呢!?”
长孙无忌问道:“看来,乙骏说得对,应该早点问你才对?”
世民奇异道:“已经找过乙骏了?”长孙无忌点头。
魏征接着问长孙无忌:“相国,到底是谁藏匿的呢?”
长孙无忌说道:“实不相瞒,是梁碧茹!”诸人无不一哦,原来就是她!
康崇一笑,说道:“本来我以为全中原没有一个人会玩这个。但真没想到,中原的大地上,居然会有人能玩一千年前古斯巴达人的玩意儿,真累啊,这里居然还有古斯巴达人的玩意儿,怎么传过来的?”
另外三人不由张口结舌的说道:“请教,斯巴达人是哪里人?”
康崇说道:“波斯知道么?”
诸人点头说道:“知道,你说过!”
康崇说道:“斯巴达人在波斯国的西面!”
世民说道:“是大食国?”
康崇摇头道:“风马牛不相及!”
长孙无忌说道:“请教,你从小不是在沙漠就是在草原,不是在草原就是在中原,但是,你怎么知道斯巴达人?”
康崇说道:“多问了吧!”这是整个武德时代最大的谜题,康崇是怎么知道什么波斯什么斯巴达人的?
长孙无忌说道:“那就回到正题吧,当然了,你把自己的身份解释的那么模糊,任何人都猜不透你的身份,我都能当你是斯巴达人,可不可以?”
康崇呵呵一笑,手中不停,仔细地把莎罗绕上了杞柳枝,绕了又散开,显然在找寻汗帕上面鬼画符的答案。
康崇一面绕一面说道:“在距今一千年前左右,波斯国薛西斯和希腊人及斯巴达人在温泉关打了一次温泉关之战,据我母亲说,当时斯巴达人的兵力是三百人,而波斯薛西斯的兵力是五十万人。”
长孙无忌说道:“大哥,整整十年都是听你嘴里的这些神话长大的,我们这些首辅当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这个神话也太玄了,您母亲的脑袋烧坏了吧,三百人打五十万人?送死吗?”
世民却悠悠地神往不已,三百人和五十万人,如果自己挨上了,一定是飞跑逃命!但是不知道斯巴达的兵力怎么会少到只有三百人呢?
世民不知道的是,斯巴达人为了保存实力,由国王率队三百人死守温泉关而已。其余的人手全部在死守期间转移掉了。
康崇不由说道:“一千年前,斯巴达国王带领三百人战死温泉关,您认为这是神话,而几千年后,所有人也会以为李世民带领我等几十个随从,冲进窦建德的十几万人马的大营,生擒活捉窦建德于马下,也会以为这是神话了,是不是?亲身经历的以为是真的,耳中听到的,难道就一定是假的?”
世民回想到自己身上的往事,于是说道:“他居然还能死守嘛?行了,然后呢?”
康崇说道:“希腊人及斯巴达人与古波斯的战争,又称作希波战争,最终,以希腊和斯巴达人为胜利。接着就是希腊人与斯巴达人之间的内斗,又称作伯罗奔尼撒之战,最终以斯巴达人为胜。接着是希腊北部的马其顿人亚历山大与希腊人的战斗,最终亚历山大替代了波斯人,征战于各国之间。而汗帕和去皮木棍是当时希腊及斯巴达人所盛行的书信方式!行了,说细了要说多久多久呢!”
“书信方式?”长孙无忌说道:“说了半天,这汗帕子是一封信?!”
康崇说道:“其实是这样,一套信必须是两根去皮杞柳和一条汗帕子才对。这里仅仅是一根去皮杞柳,还有一根应该在另一个人手里。据我母亲说,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斯巴达国王是双主制,一位国王出征,一位国王留守,一位国王出征之前,会给另一位国王留下相同的一根木棍,粗细长短制造的一模一样。如果留守的国王想要写信给出征的国王,会用编结绳缠绕在自己的木棍上面,进行书写,等到吹干之后,把编结绳松散下来,然后派人送到出征国王那里。然后出征国王把编结绳再绕到自己所带的木棍上,因为木棍的粗细相同,所以,按照约定的缠绕方法编结之后,就能轻而易举地能读懂留守国王写给他的信,世上的其他人都别想看懂散开的编结绳,上面的文字。除非能找到两位国王的两根编结木棍!”
世民、无忌和魏征不由听得荡气回肠,编结书信,这么古老而遥远的他国书信方式,让他们听得错愕非常,长孙无忌不由说道:“为什么会运用这么古老的传信方式?”
康崇冷笑道:“这种方法看似十分笨拙,但在万里之外的中原却被运用得十分恰当,分明欺负中原无人。天底下,从来没有几千年前和几千年后之分,不能说几千年前的方法不能运用到几千年之后。这里面最困难的是,必须有人愿意世代相传这些古老而看似十分笨拙的方法!一种被世人所遗忘,只有几个家族能够掌握和传承的书信方法!”
很显然,所谓古老而笨拙的方法不仅仅是康崇一个人在运用。在中原,居然能碰到这样的对手,让人毛骨悚然!
“那么把书信卷起来,有没技巧?”长孙无忌说道。
“您想学?”康崇简直失笑起来,长孙无忌嗔怒道:“有什么好笑?”
康崇说道:“只要卷出字就行了,什么技巧不技巧的!?”
长孙无忌说道:“我怎么知道卷出来的是不是字!”
康崇哈了一声说道:“这不就是了么?卷书信是没技巧的,关键是,能不能看懂上面的字!”长孙无忌也算是自幼通读群书,孜孜以求地念书,但是碰到康崇,再碰到这个东莱,感觉自己几乎都已经找不到北了。
康崇卷完又散开,散开又卷起,长孙无忌心中瞧了半晌,低声说道:“不行么?那就放下!再说吧!”康崇说道:“好的!说实话,我书念少了,看不准上面写什么!您该回头找找乙骏去!”长孙无忌赶紧来到大理寺,一天两回,又返回来找乙骏。
而长孙无忌去后,世民却悠悠地说道:“知道了上面写的是什么,固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事,另外一根去皮杞柳枝又在哪里呢?”
长孙无忌希望见多识广的乙骏能帮忙,偏偏乙骏已经睡着了,大理寺的胡演说道:“又是两天没睡,相国,您要不等他醒了再来么?”
长孙无忌不忍惊动乙骏,点头出来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