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儿淡淡而笑:“他们都在刀山火海中厮杀拼命,娘娘却觉得世民哥哥对无忌哥哥太残忍?那您错了,世民哥哥也在默默哭泣!处在这种位置上,娘娘要坚强!”
“如果非要我选一个人,那么就是无忌哥哥!”娘娘脱口而出!
而樱儿说道:“您的男人是世民哥哥!他是您的天!他给了您皇后的名分!无忌哥哥给不了,他如果有了这个权力,只有给自己的女人,不会给您的!感情再好的兄妹无外如此!娘娘需要知道您的眼前到底是谁。到底是无忌哥哥还是世民哥哥?在王位面前,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重要还是天生一对的感情重要!”
“樱儿!你为什么要给我说得那么明白?我真不懂!我真不懂!”长孙娘娘说道。
“如果江山失去了,宝座上坐的是你的哥哥,你就懂了!”樱儿不由说道:“杀头的话,我都说了,因为我们的男人是同一个男人,懂吗?我可不想世民哥哥出乱子!您明白的是李世民,我明白的是皇帝!你眼里的世民哥哥始终是你的男人,而我眼里的世民哥哥首先是皇帝!”
世民和房玄龄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侧殿之时,只见戴胄跪坐在政事堂的侧殿,双手合十,贴于眉心,静如泥塑。世民和房玄龄对视一笑,南无啊弥陀佛,佛祖与戴胄同在吧。天下一肩挑,口水战即将开场。
过不多久,该来的大臣都到齐了,热闹非凡,政事堂之上,无一例外,又是吵声一片,李世民新登基的前两年,没有哪天不吵吵的。曾经某位大神说过,不怕七嘴八舌,就怕鸦雀无声。有什么说什么,就连监门校尉都能为了自己的女人抽刀横对吏部尚书,那么谁能把小皇帝李世民放在眼里。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啊弥陀佛,世民真想坐在龙椅上直接坐化成佛!
就差拳打脚踢全武行了。或睚眦相对,或冷嘲热讽,或闭目养神,或飘然度外,或浑身颤栗,或冷眼逼视,或面红耳赤,或推推搡搡。政事堂就像东西两市?!
萧禹悄悄斜了眼李世民:这位小皇帝应该不至于再把龙案推倒了吧。小皇帝李世民刚登基的第一个月,就压不住怒火,当众推翻龙案,并且把大打出手的萧禹和陈叔达贬回家中思过。众人错愕之中,没几天,无奈的李世民知道萧禹在朝廷扎根太久,仍然起用萧禹。这位被反复起用的萧禹老爷早已皮粗肉厚,没所谓了!
——为了这么一点破事,皇帝居然要听审?吃饱了撑呢。小皇帝从东莱回来,精神十足,嘿!打什么算盘呢?老高走得诡异,难道又要开局走棋了?!
尚书左仆射萧禹走到人前,喝止众人,怒道:“吵够了?陛下要听的是横刀入宫,你们挣到天边去,做什么?”
世民冷笑着想:老萧,原来您老还没哑巴?干脆眼不睁,目不识好了。
房玄龄站在班头,用手向世民示意,千万不要动怒——
萧禹说道:“各位有何想法,直接明说!”世民不由点头:老萧很有分寸,他是没有意见的,要有意见,也要听了旁人的意见!看来真的是墙倒众人推,老萧是最后一根稻草!
御史杜淹面无人色地跳了出来,说道:“监门校尉梁驰在长孙无忌走入宫廷之时,没有察觉长孙无忌佩戴横刀,等到长孙无忌出门,梁驰这才发现这把佩刀,这是梁驰的失职。长孙无忌即使有罪,身为校尉的梁驰也不能以此理由殴打长孙无忌,以下犯上,失职之罪和以下犯上之罪,这个两罪并罚,梁驰当死!”把两人的私事拎到公堂,皇帝和长孙无忌的脸就不要搁了。况且真要是夺一个女人,用得着满朝文武陪审?说横刀入宫的公事就好。
众人无不暗笑:杜老啊,您真有分寸,他二人真是为了一把横刀打成一团的吗?真逗啊。杜老杜老,您什么时候投靠小皇帝的?看不出来,您真会抛砖头、引白玉呀!
世民听杜淹一番言论,心中想到:杜如晦有这位亲叔叔,真不是盖的,杜淹算是发言完毕了,好一个避重就轻,好一个杜淹,厉害厉害,钦佩钦佩。
梁驰被推在地下,惶惶不安地听着御史大人已经判定自己的死罪。
“我没罪!我没罪!”梁驰喃喃的说道,然后对着跪在不远处的长孙无忌低吼道:“尚书大人,你公报私仇!”
长孙无忌简直被梁驰“诬陷”的愤慨:“私仇?是你非要跟我过不去!”
自己堂堂吏部尚书一枚,居然跟一个级别太低的梁驰跪到了一个台阶上,说真的,打死了,做梦了,上天了,都没有想到居然能有这一天!杜淹说话像个屁,也用他来说梁驰必须死呢!梁驰今天不死的话,大唐的律法立刻彻底修改!笑话,把吏部尚书打得鼻青脸肿,一个死罪,还用多说?
梁驰说道:“那么青舟跟你——”
长孙无忌说道:“你东莱的妹子跟你说过什么?!那我长孙无忌对天发誓,我根本没有做过什么!如果你认为我撒大谎,那你去问青舟!看她要不要拍死你这个糊涂虫!如果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不相信,那你就去东莱,跟你家妹子过一辈子!”这个糊涂的玩意儿,少根筋,也亏了青舟发疯要跟他?人家只认妹子,不认老婆,那还发疯一样跟长孙无忌打个屁!男人么,就是自己出出气,还会谁把自己的女人当个宝?自己老爹老娘的话都未必听,老婆的话根本当阵风,却去相信老婆情夫嘴里的话,嘿嘿,男人么,无外如此。
跟长孙无忌磨嘴皮,梁驰还要多读十年书,因为脑子不好使。吏部尚书看上街肆里的民女,那么有一个邓敏也就够了,还要派一个青舟?这样丢份的事情,在1400年前世家满天下的隋唐根本不能想象,世家如果出了这样的幺蛾子,会影响到子孙之间的门第攀附,当然更有甚者能影响到官运。
偏偏梁驰气昏了头,话也过了头,说道:“我家妹子还能冤枉你们两个孤男寡女?”
长孙无忌怒道:“你有没问过青舟?”
梁驰怒道:“我问她?我只问你!”这两个孤男寡女,还能亲口承认?
长孙无忌心中暗骂:混蛋!混蛋!去死!去死!
真的无话可说,你冤枉就冤枉吧!又挨不着我长孙无忌什么,我长孙无忌还能羞愤自杀?回去了青舟上吊抹脖子可别怨我!长孙无忌没想到,他越不争执,梁驰就越当真。人的误会就是如此简单,尤其是男女私情,婚姻大事,真是一点都不能打心结。
他俩个私底下已经结了梁子。而这时,朝堂之上,有人站了出来为梁驰说话。此人正是戴胄,大理寺少卿。
萧禹和杜淹绝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跑出来戴胄一枚。萧禹见戴胄冷静地走出班头,心想:这位是被谁授意的?那么多人,也挨得上戴胄为长孙无忌说话?大理寺少卿是几品官?长孙无忌么,只要李世民小皇帝一声喝令,立刻放人,还不简单?也用得着费事?对大国舅还要用律条?
世民看见萧禹冷笑,这就说道:“戴胄,你说说,长孙无忌和梁驰犯了什么律条?”
萧禹暗笑:难道您真要把您的大国舅杀于堂下?那么戴胄如果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老萧的尚书仆射就干脆让位吧!用什么律条呢?
世民心想:这些前朝的权贵,个个眼里哪有律法,那好,从贞观开始,从上至下,别说大国舅,就是太上皇,也要按律做事!
戴胄是铁杆的西宫人马,世民登基后,认为戴胄精通律法,善于断案,做兵部郎中其实不太符合戴胄的专长,于是世民将戴胄调往大理寺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梁驰也是西宫这里的人手,玄武门事变之中,剩下的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顺应潮流的人,不顺流的都去阎王殿了,梁驰和长孙无忌之间从无恩怨,吃饭走路都没有说过一言半句,只有梁驰认得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对梁驰甚至印象不深,哪来的恩怨?
突然冒出这么离奇的事情,人人真是始料未及。
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戴胄说道:“既然陛下请臣论法,那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能因为是吏部尚书,就能凌驾于一切国法之上。”
世民和房玄龄简直吓了一跳,大老爷,您有没搞错啊。萧禹简直要笑死,连杜淹都没敢提吏部尚书四个字,您大理寺少卿要被砍头了,知不知道?
世民向房玄龄瞟了一眼:戴胄真能靠得住啊!戴胄靠得住,母猪要上树。真该死,戴胄,今年吏部遴选,你先回家种地两年去吧!
戴胄说道:“臣以为梁驰不当死!”
朝堂一片哗然,杜淹和王凝简直要喷到戴胄脸上:“你这个大理寺少卿说的是什么!”杜淹简直要被戴胄弄疯了,要死啊,戴胄再说下去,梁驰不死,难道长孙无忌立刻推出去斩头?
房玄龄和杜如晦面面相觑,要不要把戴胄喝止退下,这位戴大人怎么狂悖怎么说?
众人全部盯住了戴胄,戴胄知道所有人都快把他生吞活剥了吧,把律条使用成这样,这些朝廷大员今后仿照如此,个个都有可能被推出斩头了。
房玄龄刚要出班,却被身边的杜如晦拉住,杜如晦见世民面色黑紫,浑身颤抖,心想:律法,陛下不是要听律法的吗?房玄龄无声地说道:“做什么?”
杜如晦无声地说道:“有陛下做主勾批,不要自乱阵脚。”
萧禹觉得十分意外,喝止旁人住口,戴胄于是说道:“梁驰的过错是由于长孙无忌佩刀而引起的,所以应该从轻,陛下以为如何?诸位以为如何?”
世民感觉忍无可忍,不能再忍,而戴胄继续说道:“长孙无忌带刀入内,虽然事由紧急,但是天大的事也不容有丝毫的差错,所以恳请陛下按律问长孙无忌徒刑两年,如果不受杖刑的话,将罚铜二十斤。”
长孙无忌跪在阶前,觉得无话可辩,律法就是这样规定的,真想把自己的佩刀砸成稀泥,真害人!而梁驰不由蓬蓬蓬蓬连声响头,就该这样,就该这样,吏部尚书犯法,与庶民同罪吧,律法如此,嘿嘿,长孙无忌被问成徒刑,真是老天有眼。
“你好快活啊!难道我徒刑了,你还不死?你不死的话,我就不姓长孙!”
“一切有大理寺做主,一切有大理寺做主!”
萧禹不由冷笑道:“戴大人,原来此事如此了案,真是简单,也不怕有人阶下喊冤呢?”
戴胄故意一哦,说道:“仆射大人!您的话,下官很明白,其实适才戴胄所言不是太妥,虽然律法有言,陛下用的汤药、饮食、舟船,稍有差错必须处死,更何况臣子带刀入宫了。要说旁人,徒刑二年太少,经过仆射大人提醒之下,戴胄恍然大悟,多谢宰相大人开光指点!”
诸人无不飞眉,戴胄是故意的吧,言辞中已然有讥讽萧禹的话音。萧禹突然望向了小皇帝李世民,好你个李世民,设下圈套让人钻呢?朝廷之中,果然不能多言,但是宰相不发话,恐怕真要被小小的大理寺少卿给涮了,好么,朝廷处处都是翻船的地方,真不假!
戴胄走到人前,话音饶梁:“长孙无忌身为吏部尚书,位列士大夫,对朝廷立下功劳无数,对于有功之臣,自古就能豁免,《褒勋臣诏》就明文‘功臣无过’,何况皇帝陛下的诏令大于律法,岂能用律例来处罚长孙无忌大人呢?所以长孙无忌大人的死刑和徒刑都是不可以的,连罚铜也不甚合理!”
尚书左仆射萧禹不由怒道:“戴胄!你这样的言语也能做大理寺少卿!律法在尔看来,就是形同儿戏?!况且,陛下适才已经命你用律法断案,你用《褒勋臣诏》来糊弄我等做甚?我等人人都是功臣,谁都能佩刀上殿的话,那就恳请陛下索性废止佩刀的律例,岂不大家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