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被樱儿呛的憋屈啊,不理她就跑了出去,在众人眼里飞跑出来,一叠声说道:“长孙无忌呢?”杜如晦努努嘴巴,大殿外的丹墀之下,有人硬是冒着大雪横飞,傻愣愣地跪着,跪成雪人了!
世民上前一把拽起长孙无忌,说道:“你干吗!”
长孙无忌低声说道:“臣在此伏地请罪!您没事了?”他被世民拽起来,却感觉浑身疼痛,冻麻了。
世民回头说道:“杜如晦、房玄龄!”房玄龄第一个跑过来。世民原地转了一圈,兜着念使劲的考虑布局,面色乌青发黑,咬牙切齿。
第一场暴雪悄悄停止了,雪光明媚,冷彻心肺。
樱儿顺手折了一枝竹杆过来,笑着说道:“布个小局嘛,又不是跟谁有仇,世民哥哥您咬牙切齿干嘛?!”
于是她对众人说道:“众位当家的!大家一起过来,一起玩玩这个局!”雪下得又快又猛,才半天,这位淑妃娘娘就能在雪地上画布局图了。当家的?众人觉得挺新鲜,不错,在樱儿娘娘眼里,朝廷中的事情也不仅仅是李世民当家一个人说了算,听者有份,人人必须替朝廷扛大事,只不过,这件事情在众人眼里就是个小小局,同行军打仗简直根本不能比,这里的男人都捻着自己的胡须,由着淑妃去顽皮,因为众位大爷直觉中,这一局简直不用动脑筋哈。
世民见她又是拿着竹竿比来比去,不由说道:“朕觉得,娘娘才是当家的!”被他的心肝宝贝淑妃娘娘立刻瞪回了一眼,这女人,夸夸她还不行?世民知道自己说错了,于是咳嗽了一声,说道:“娘娘继续高见!”众人都要失笑了,男人爱起女人来,怎么胡来怎么来啊?行兵走马绝对不能轻敌,不要小河沟翻大船才好啊。这位娘娘喜欢行军布阵与几千年前的烽火戏诸侯几乎等同,都是被帝王宠到了极致的女人,“东莱那里,一千五百名人手过去,为了不让东莱集镇盘口的梁碧瑚注意呢,分三十个小队,每队相距十里,分批进入东莱境内,人数少一点,注意就分散一些,分别在东莱的南、西、北三处孔道设伏。我看过东莱那里新修建的通往外部的出入通道,守住出入口不是难事。往东是大海,逃到海上去的话,那就最好了,我看过官船和渔船的官方计数,民间和官府的大船都在里面也没有二十条,而且祖薇夫人这里的计数呢,不老楼在东莱集镇的大船就八条大船,八条大船根本塞不下七八百人。再者,匆忙之间淡水带不多的话,不出三天就能回港,到时一次抓个够。况且那些渔民轻易不会冒险去他们不熟悉的南面海滩。如果往深海走的话,东莱的那些人真是太英勇了,现在是大冬天,天气骤冷,海面就会有冰潮,渔船不怕惊涛骇浪,也不怕冰封大海,冒死进海的话,那真是大英雄啊大英雄!”
众人吃惊得没法理喻,虽然具体的布置需要冷静的构思一遍,但是这位娘娘很显然胸有成竹在先,早已深思熟虑了。世民说道:“人手和领队呢?”
樱儿说道:“北衙七营中,有三营清闲在家,就让他们去吧,领队呢,请玄武门长上张士贵大人去一趟吧!不用处处都是几位大将军,抓个小鸡而已。你们觉得张大人如何?”诸人皱眉不已,看来这场面是挺细小的。
杜铎手臂中夹携着一堆账本,和梁碧瑚二人,刚欲走进县衙,衙门里正面碰到了父亲杜正纲。杜铎拖着梁碧瑚一起上前,恭敬地行礼,说道:“父亲!”
初雪降临,杜铎见杜正纲满面铁黑,于是说道:“父亲!屋子里面去,外面开始凉了!”
杜正纲冷面无语,半晌说道:“乙恩娃娃和秦幂娃娃吵着要吃灌肠,你娘做了十几根,刚蒸出来的!”有下人给老爷子拎来了两个食篮,杜铎皱眉说道:“父亲!您到底有什么话,想跟儿子说呢?”
杜正纲说道:“你问她!”
杜铎吃惊地望着梁碧瑚,而杜正纲接着说道:“你表舅娘在药堂里,见她去抓药!”
杜铎更加吃惊,而梁碧瑚低头说道:“没什么!”
杜铎牵过梁碧瑚的手指,梁碧瑚淡淡皱眉说道:“或许是身子不好——”
杜铎说道:“怎么不好了?”
杜正纲把食篮送到杜铎手上,叹息了一声说道:“别拉着她到处跑!你母亲说的!”老爷子半截话,小姑娘也是半截话,直到父亲杜正纲走后,杜铎这才伸指捏起梁碧瑚柔软的下巴:“怎么了?”
梁碧瑚独自走入衙门,然后说道:“你母亲一定知道了,我有了身孕!”
杜铎走在梁碧瑚的身后,不由紧锁眉头,心内五味杂呈,思想了片刻,说道:“那为什么不开心呢?”
梁碧瑚轻轻撇着红唇,悠悠着说道:“又不是您什么人,开心谈不上!”
杜铎从后抱住梁碧瑚的腰:“多久了?怎么没看出来呢?”
梁碧瑚叱了一声:“抱你的食篮子吧!”
杜铎立刻遵命:“是,夫人!”
梁碧瑚心中微微动念,说道:“能不能住到我们的湖城去呢?”杜铎这里搂着她说道:“娘不能时刻做东西给你这个媳妇吃!”
梁碧瑚娇嗔道:“你还想着我开心么?”
杜铎皱眉着说道:“那也要忙了秋啊!”
梁碧瑚薄嗔道:“都等了你一个秋了!今年有几个秋呢?杜大人!”
杜铎摇头说道:“再等等!”
梁碧瑚扭头就往衙门外走去,杜铎这里一把上前说道:“佛,别闹了!”
梁碧瑚哼了一声,就被杜铎拖到了屋里,这时已经掌灯,衙门内外事闭,杜铎早早得给梁碧瑚亲自捧了洗脚水,给梁碧瑚细细地洗着脚,又给她换上柔软的棉鞋,梁碧瑚见他要烧手炉,这里忙摆手说道:“烧了炕也就好了,刚才觉得你手热热的,就用它来捂手好了,手炉呛死了!”杜铎说道:“今年新进的炉炭是我选的,上等的雪花炭,烟又不凶的!”
梁碧瑚这里扭了杜铎一把,杜铎忙着跳到热炕上来,捧着天仙一般的夫人,说道:“好了,哪里冷呢?我搓搓!”梁碧瑚皱眉说道:“哪里都很冷!”
杜铎这里搓了梁碧瑚一个时辰,以为她睡着了,他迷糊中觉着她踹他:“抽筋了,脚趾抽了!”杜铎吓了一跳,被她踢着了,只听她在黑夜里说道:“快点帮忙吧脚拽拽吧!”
杜铎赶紧起来,这里说道:“什么都见不到呢,这就抽筋了?”
梁碧瑚说道:“快点!痛死了!”
杜铎这里刚把她的脚伺候好了,她又嚷着吃,问她吃什么,她想了片刻,又想了片刻,说道:“早晨看见豆花,好像好像挺好的,对了,一定是牛嫂家的豆花,知道么?”
杜铎说道:“天黑了!牛嫂和牛哥也要抱窝的!”
梁碧瑚撒娇道:“你是县丞,掌管一方的大老爷,你还不快去让他们做豆花?”
杜铎也不等她聒噪,扯了一床被子,就赶紧撤退,佛,如果是皇后,那么是不是要吃猪脑,还要杀活的?不过,李世民如果被半夜赶出来满世界找豆花,也许也是静悄悄的,谁知道呢!
杜铎刚到前厅来,过道里被人一拍,他抬头在幽暗的巷道里见到,此人一身夜行衣,正是德琴公主。两人在转角的一处小隔间立刻坐定,吹了一盏清灯,德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杜铎一面看,而德琴一面说道:“他们已经查出东莱这里进贡的鱼鳔胶全是次品,这个您心里很明白的!”杜铎微微皱起了眉头,而德琴说道:“乙骏在大理寺生死不明,而诺桐姐已经过世了!”杜铎说道:“那你知道诺桐的身世么?”
德琴摇头说道:“窦蔻的书信里面没有写啊!您知道么?”
而杜铎皱眉说道:“在大冰潮封海前,带着乙恩,快点北上吧!”
德琴吓了一跳:“那您呢?”
杜铎摇头说道:“没必要再在东莱搀和,他们看在你是突利可汗的妹子,一时间的利益博弈之中,你还不至于丧命,但是再跟乙骏纠缠下去的话,命在旦夕啊!琴姐!”
德琴说道:“那你还让我带走他的孩子,是做什么呢?”
杜铎说道:“听着,这次,这次是凶多吉少啊!东莱除了你可能还有出路,梁碧瑚、我、秦罡、窦蔻和乙骏,一个都活不成了!!快带孩子离开!”
德琴说道:“乙骏死都不离开中原,跳海也要回来,您现在让我带他的孩子去突厥么?”
杜铎点头道:“是的!朝廷的军队,我猜想,已经开始在路上了,最多也就四天而已!”
德琴说道:“您和碧瑚姐刚刚有了孩子!您怎么不让她走呢?”
杜铎说道:“她?她是中原人,哪里都去不了!她去突厥做什么,什么都没有,那叫逃亡!生是中原人,死是中原鬼!”
深夜,德琴为熟睡的乙恩盖紧了绒被,乙恩的爷爷匆忙地为孩子收拾衣物。德琴说道:“伯父!这孩子的母亲,诺桐已经过世了!”乙恩的爷爷蓦然回首:“怎么,怎么可能呢?她、她是裴司空的女儿!”
德琴说道:“是为了救乙骏,挡了一枝冷箭!”
乙恩的爷爷垂泪了半晌,说道:“那要怎么给乙恩说起呢?这、这可能瞒他一辈子么?”
德琴拾起乙恩佩戴的龙环,说道:“伯父!天明我们要一起上路,您早早休息!”
乙恩的爷爷说道:“这——”
德琴说道:“伯父!多死无辜,何必呢?在朝廷的真实想法没有确定之前,您一定要离开!如果要回来的话,将来再说!”
乙恩的爷爷还要犹豫,德琴说道:“孩子已经没了娘,没了爹,还能没了您嘛?”
乙恩的爷爷见德琴说到了这样的地步,这才点头而睡。
风雪的海岸,恶涛击岸,秦罡、杜铎、梁碧瑚等人都到岸边送行,突利可汗的海船如期而至。接船的女人是生过孩子的邓敏,只见她美貌如昔,身材苗条,浑不似做了娘的女人,还是一番佳人丽质。
邓敏向杜铎等人行礼之后,立刻带着欣喜若狂的乙恩去海船之上。前来送行的秦幂在乙恩的身后喊道:“乙恩哥哥!”
乙恩这才回头,在跳板上回身招手说道:“阿姨说我就去几天,没几天就回来了!”
秦幂不可相信地拽着秦罡的衣服说道:“爹!乙恩哥哥没骗人的吧!”
秦罡晦涩地点头,一时人人无语。
海船离岸之后,德琴望着黑涛白浪,层叠入骨,站在船头没一刻,已经被浑身打湿。邓敏上来拉住德琴说道:“糊涂了?快到船舱去!”
德琴说道:“我哥哥呢?”
邓敏黯然地摇头说道:“你傻啊!”
德琴嗯了一声,惊疑之中,邓敏身后的船舱之中突然钻出十几名侍卫,很显然是颉利可汗的侍卫,见了德琴二话不说,立刻把德琴拖去见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躺在海船中的白虎皮中,当德琴踏入大厅之时,发现乙恩的爷爷,乙骏的父亲已经尸首就地,颉利可汗亲手提溜着乙恩爷爷的人头撇在德琴身前,说道:“我这里不养白吃白住的!”
德琴颤抖难以地怒望着颉利可汗,又突然回头望着邓敏,然后说道:“你们这些、畜生!”
颉利可汗命人进来拖走乙恩爷爷的尸首,直接扔入大海,接着说道:“窦姑娘,如果你不是畜生的话,有一个人的命,你倒是应该挺身相救!”
邓敏说道:“突利可汗被铁勒部落擒拿了,要有交换!”
颉利可汗命人拖来德琴的身子,然后说道:“很难受,是不是?如果拿你去交换乙骏的性命,你一万个愿意。但现在拿你去交换突利可汗的性命,你一千个不愿意,是吗?”
德琴的颈脖被颉利可汗的两只大手掐地死死的,此时,门外进来一个身披密色玄袍的巫女捧着一罐液汁,鬼蜮地佞笑中,直接倾倒入德琴的嘴中,不一时,德琴已经晕厥过去。颉利可汗冷笑地望着邓敏,然后说道:“邓敏,看得出,你很玲珑!难怪长孙无忌和突利可汗都倾心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