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对明思乔道：“我家公子请您单独一见，这边请！”
陈非忆和刘总管都拦在了明思乔面前：“少爷不可！”
明思乔拍拍两人的肩膀，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怕最后一小步吗？
“好，前面带路。你们两就在这里等着，不要乱来。”明思乔跟着祁昀离开，青芜也想跟过去不过秦纲出现将她拦住了。
明羽白的小院，披着斗篷的他头发披散着，这都还没到冬天明思乔似乎已经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
皇叔，真的是皇叔！这张谪仙般的脸，他怎么可能认错。
“皇叔！”明思乔向前迈了一大步，声音因为激动显得有些哽咽。
祁昀消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院子里就只剩下叔侄两人。
明羽白拨着琴弦，这曲子明思乔记得，这是明羽白唯一给他弹过的一首曲子，曲名黄沙烫。
这首曲子不似女子弹的那种哀婉悠扬，而是一种金戈铁马征战黄沙的激昂。
以前听的和现在听得还是有些不同，明思乔记得当年第一次听不自觉就听得入迷了。那时候的明羽白正是少年英雄，这个曲子在他手中弹出来他似乎身临其境到了黄沙漫天的战场。
而如今再听，激动昂扬推却，多了些英雄迟暮的悲凉。他已经能感觉自己身处大漠黄沙，然后脑海里看到的不再是金戈铁马，而是大漠落日瘦马归。
一曲罢，明羽白终于抬起头冲明思乔笑了笑：“太多年没弹这曲子，真是生疏了，皇上觉得比起以前如何？”
明思乔还沉浸在刚才的琴声中，回过神来赶紧别过头去。收敛了一下心虚他才转过头来：“皇叔的琴声依旧动人心魄。”
明羽白轻笑请明思乔坐下：“嗯……皇上长高了不少，差点就没认出来了。”
的确，十一年过去，他变化还挺大。
明思乔皱着眉头，一口很难受的气憋在胸口：“皇叔却一点也没变。”
都说美人迟暮，英雄白发。可他这位功成名就的皇叔，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岁月的侵袭。
明羽白笑，低头猛地咳了几下：“到底还是老了。皇上偷偷离宫，这会宫里恐怕都乱了套了。独自前来，就不怕我这个皇叔对你不利吗？”
明羽白可不是请他来叙旧的，多余的话就不说了。
明思乔垂首低声叹气，皇叔到底还是有气的。明思乔站起身恭敬地对明羽白躬身道：“皇叔，思乔前来请罪。”
哟哟哟，这可万万使不得，哪有皇帝向臣子请罪的？
明羽白猛地咳了几声，秋风紧，不由拢了拢斗篷：“皇上这是做什么？我一个已死之人可担不起。我身上两种无解剧毒，早该在十一年前就去地府签到的。苟且偷生十年有余，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明思乔脸色一白，虽然陈非忆已经给他说过明羽白肯定是中了什么剧毒，只是没想到是无解的奇毒。
“皇叔……御医，说不定御医可以治好您！”明思乔着急是真心实意的，因为现在的宣国必须要要摄政王存在。
明羽白摆摆手：“不必麻烦了，我如今也快是个废人了。”
明思乔不太明白他这话，心想着，这应该只是他的气话。明思乔站在明羽白面前顿时有点手足无措，这感觉让他恍惚了一下。
那是很多年前，在他亲手栽种的桂花树下。他披着轻裘，金冠束发，面容如玉无暇。他出征向明思乔提出了几个问题，而等他回来之后明思乔却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那时候就像现在这样，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那时候他还是小太子，而如今他是帝王。
明思乔看着明羽白越咳越苍白的脸，动作根本就不经过大脑考虑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直接跪在了明羽白面前。
这一幕，却是明羽白这个半仙都没有掐算到的。
“皇上这是作甚！别忘了你的身份，一国之君的尊严。”明羽白厉声说到。
明思乔知道自己这样真的很没出息，可既然已经这么做了，那他也就不在乎了，反正这里没有君臣只有叔侄二人。
“皇叔，铜关一役是母后趁两国交战派人的下的黑手。当时我虽然知道他们要对你下手，可是我……没有阻止。这么多年来我没有那天不在后悔，如果当时我能站出来或许一切都会改变。”
明思乔深吸一口气：“可惜我没有。父皇说无端猜疑是一个帝王真正变成孤家寡人的病根，他告诫我不要犯猜疑的病。
我明明清楚的记得他的话，可母后还有诸多大臣在我耳边一遍一遍说摄政王权势熏天有不臣之心。
皇叔，父皇却没有告诉我，谎话多说几遍就跟真的一样。”
明思乔垂下头，双手手心压在庭院里的小石粒上，手心里传来一阵刺痛。他这样，倒像是在惩罚自己的不作为和软弱。
明羽白长吁了一声，明思乔并不知这一声长吁，他充满了庆幸。
无论是秦纲查到的还是慕言查到的关于当年铜关一役的真相，牵扯到太后是可以肯定的，但皇帝的态度都不明。明羽白还是愿意相信，当年的事他并没有参与其中。
只要他这么说，他就愿意去相信。虽然人心会变，但他还是希望这个少年依旧是当年喜欢跟着他身后粘着他的性格柔和的小少年。
明羽白伸过手将他扶起：“堂堂一国之君，这样成何体统？”
明思乔笑了起来，皇叔这是不怨恨他了是吗？
“皇叔，摄政王府我还给给保留着，原封不动定期让人去打扫。皇叔跟我回上京吧！你依旧是摄政王！只要摄政王还活着，谁还敢打宣国的主意？”
明羽白揉揉眉心，这少年就不能让人先感动一会，再说后面那一句吗？
后面这一句说出口，前面的话就都好像变了味似的。
这么着急找回他，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想念更不是因为补偿，而是为了震慑三军也震慑在边境蠢蠢欲动的三国联盟。
明羽白的脸色冷了三分：“不必了，我今天还活着，并不代表我明天还能活着。皇上，我已经没有办法替你撑住这江山了，说到底还是得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