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很浅，仿佛一阵风就能惊醒，身体像是飘在云端，又沉在海底。
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太多伤与痛，麻木了神经。我与战士们一样太疲惫了。
醒来的时候，星满天。我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心里忽然一惊。想着要走的夜路，害怕耽搁，但其实还没决定向哪里走。
“现在什么时辰？”我问王二。
“回皇上，寅时。”王二说道。
“为何不叫朕！”我有一些怒气，天已经快要亮了，大军已经来不及开拔了。
“微臣不敢，福宁大人也说让皇上多休息一会。”王二吓得跪在地上，我知道这些都不能怪他，应该是福宁吩咐的。
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慌，这一万五千人的命在我手里，中华的命运也系缚在我的选择之间。
神器太重，夜里静的时候，越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害怕一步走错，给民族带来深重的苦难。
福宁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见人影。
没有骑马，我只带了几名卫士步行去巡视官兵们。
夜里的风还是充满寒意，呼吸之间都是白气。散布出去的斥候和暗哨也没有异常，现在周围是安全的。兵士们睡得极深，谁也不是铁打的，连续的奔袭和战斗极度消耗着体力。
我没有打扰他们，心里却在拼了命思索着出路。现在还不清楚，我们这般冒进，突入敌境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心里，更倾向于是对的，如果慢了一步，没冲进来，就算和左宗棠一起在凤凰城一带打阻击，也起不了多大效用。反而是现在的情况，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性，这个不确定性就是我们。
一万五千人的高机动部队藏匿在敌人的腹地，这未尝不是人算不如天算。
一队人马远远地驰了过来，望着，望着，便看出是福宁。他没有睡……
“启禀皇上，臣探得了军情。”福宁说道。
“什么军情？”我询问道。
“回皇上，是周边日军的部署情况。”福宁说。
“说来听听……”我说。
“日军，除了在平壤附近布有重兵，其他城池守备薄弱，据臣探知龟城有五百日军，朔州八百日军，肃川一千日军，安川五百日军，江界和宁边各有两千日军，其中宁边囤积了一些粮草。”福宁说道。
“消息准确吗？”我问道。
“回皇上，臣带领着精锐之士潜伏在粮道旁边，截获了两拨去向不同的倭兵，严刑利诱下得到的消息，也是相互印证了。”福宁说道。
其实，我也和福宁想的是一样的，是相信这个消息的，因为这个消息也符合我的预判。
“说说你的打算？福宁。”我问道。
“回皇上，微臣认为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便败。牵着别人的鼻子走，便胜！”福宁回答道。
“和朕想的一样。”我说。看来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皇上，微臣想起汉朝霍去病故事，不知可否效法……”福宁说道。
“你是在担心我们的部队，不如当时的汉军勇猛，达不到冠军侯霍去病那般摧枯拉朽吧。”我说道。他担心的，何尝不是我担心的。
“微臣不敢！”福宁说道。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朕确实也想这么干！”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你敢不敢带兵！”我挑衅性地看着福宁。我要激起他的斗志。
“微臣万死不辞！”福宁说道。
“这样，天亮，兵分两路，一人一半。你带一队直取龟城，朔州。朕带一队直取肃州，安川。会师江界，合击宁边！打完就走，不守城，主要消灭倭寇有生力量。”我说道。
“微臣领旨，但微臣请求只带六千兵，请皇上多带一些，以保圣驾安全。”福宁说道。
“朕用不上，别扯没有的，朕还担心你完不成任务！”我说道。
“微臣必定完成任务，但是皇上关系到国家命脉……”福宁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也不知道他是真担心我，还是担心他妹云心。
和福宁一番讨价还价，他带七千名骑兵，我带八千名骑兵这样定了下来。另外安排了一小队骑兵带着伤兵前往平安道与黄海道相邻的川成一带藏匿，一边养伤一边等待大部队攻过去。
清晨，太阳还没有爬上山岗，我便悄然唤醒了众将士们，经过一夜的修整，总算大家从那场大雨中的搏杀缓冲过来了。
我低声像他们传达了出征的誓词！
“中华之安危，皆系于朕与诸位肩上。朕与将士们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变量！你们竭尽全力杀敌，堂堂中华，便有希望！杀！杀！杀！”我的话语很短，也很简单，却像他们道明了一切。
毕竟，当初大清入关，也是打着为崇祯报仇的幌子，自称中华也无不可。况且大清也取意为：“镜大清者,视乎大明。”本就是继承大统的含义。
修整了一夜的兵马，瞬间就分成了三支，去往不同的方向。所有人都明白，血战就在眼前。
由于方向不同，很快三路人马便互相看不见了。尽人事，争天命！我的血已在燃烧。
太阳爬上山头，绽出无数金辉，将战士们镀上了一层金光，骏马飞驰着赶路，确实比步军兵勇要快上太多，我们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摩托化陆军。
前往肃州的路上，一片萧瑟，几乎看不见人影，就更别提日军了，很难想象，这就是已被倭寇占领的朝鲜，它安静地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却有好像发生了一切。
部队经过一个小村子时，才发现这死寂元凶。日军所过之处，烧杀劫掠，遍地尸骸。这个小村子中的朝鲜百姓已经死绝了，尸首遍地都是，不同程度的腐坏。眼前的景象好像人间炼狱一般。
倭寇是十足的恶魔。
我转头看向了王二看护的那个小鬼头，他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切，眼中满是惊愕。
一瞬间，他看向了我，又极快地将目光移开，他没脸看我，即使他还小，他也明白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他的族人所为……
罪恶必有它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