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舞蹈大赛的日子没剩几天了,白稚囡上午上课下午练舞,可她旁边坐着的这尊大佛还在生气,还不让她走。
白稚囡撇撇嘴,“程渊,别生气了呗,你都气一天了。”
渊哥不理她,连眼神都没施舍给她,他眉宇紧皱,装模作样的翻着看不懂的英语书。
“我要去练习室练舞了。”白稚囡收拾好东西起身,神情认真。
她认真的样子,程渊只在她说跳舞的时候看到过,她仿佛对一切都毫无兴趣,又好像能够对一件事万般执着。
“哎,小白我跟你一起去呗。”林哲伸头喊,“练习室有空调,咱班空调坏了,我热化了都。”
他说着,还时不时看看程渊,果不其然,那个正生气的少年猛地回头看他,语气如同冬季的寒风:“你很热?”
林哲阴阳怪气的“哎呦”一声,拿起桌上被他撕掉的书皮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啧,真挺热的,再说小白一个人在练习室多少有点无聊,我去陪陪她。”
程渊闻声,皱起来的眉能夹死一只蚊子,他抄起一本书就往林哲身上砸,“陪你妈!”
他说完又往还没走的白稚囡身上扫一眼,“你怎么还不走?想让谁陪着呢?”
“正要走。”女孩说完。她拿起桌上的浅蓝色杯子,往班门外走去。
白稚囡一走,程渊又觉得心里空空的,下午的第一节课刚上没多久,盯着白稚囡的空位发呆的少年突然起身,他不顾陈如意惊讶的目光,径直走出门外。
“你干嘛去啊?”陈如意朝外喊,可回应他的只有头顶风扇的“呼呼”声。
“哎呦,同学们啊。”陈如意把书放在讲台上,“空调坏了可不是咱们不学习的理由啊,大家心静自然凉,可都别像程渊那样冷不丁就走了。”
“这多不尊重老师啊。”
坐在座位上的林哲见程渊走后,他也想出去,班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可正当他要起身时,就听见老陈嘟嘟囔囔的说着大道理,他混浊又精明的目光一直盯着林哲。
林哲暗骂了声,又一次将书盖在立了起来,趴着睡觉。
……
烈日炎炎,这时的太阳正大,程渊就喜欢这样强烈的天气,他走到学校的超市买了两瓶冰饮料,就往练习室赶。
白稚囡并不在乎她有没有舞裙,她热爱舞蹈,但不热爱穿舞裙。
女孩依旧穿着一身规规矩矩的校服,她背对着镜子,清澈的眸微闭,沉浸在她的世界里。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节都处理的相当到位,她动作慵懒且随意,透漏出来的矜贵让人移不开眼。
程渊敲了敲门,他缓缓开门走进,正好看到白稚囡跃在半空,纤细修长的双腿暴露在空中,发丝随动作而舞。
她就像束放肆的野玫瑰,没有人能够征服她。
少年眼里闪过惊艳,手上的冰饮料冰的他手心刺痛。
白稚囡轻巧的落在地面,一舞结束,她睁开眼。
女孩眸里的落寞隐藏的太快,程渊无法捕捉。
“你怎么来了?”白稚囡惊讶。
“怕你热死。”程渊依旧一副很冲的模样,他扔了瓶草莓汁给她。
瓶口早就被程渊拧松,白稚囡一转就开了。
“谢谢渊哥。”白稚囡笑了下。
程渊眼里闪过悦然,“有病?不知道老子姓什么了?”
他就是想让白稚囡叫他的全名,白稚囡声音小小的哑哑的,说话时总带着不卑不亢的坚持,无论她说了什么,都会给人一股坚强劲头。
“姓白?”白稚囡挑挑眉。
“想死?”程渊侧倪。
白稚囡挺喜欢他们相处起来的轻松感觉,可程渊总是喜欢跟她找事,导致白稚囡一看见他,心里就有些发怵。
发脾气,难哄,喜欢踢她,还强吻她,大名鼎鼎的岚棋一高校霸在她面前倒是成了个普通大男孩。
白稚囡没管他,她继续练习着各式各样的高难度舞蹈,她的一举一动都如此优美动人,洁白的额头蒙上薄汗,灰色衬衫的背后晕湿一片。
练习室很安静,除了白稚囡跳舞的动静,就只剩窗外时不时吹来的风声。
程渊椅在窗边,他不打扰她,也不出声,安静的仿佛他从没来过。
下课铃响起,校园里顿时乱了起来。
程渊皱了皱眉,伸手将窗户关上,糟乱的声音瞬间隔绝在外。
他望着不知疲倦的女孩,心头浮现一股心疼,“别跳了,歇会儿。”
白稚囡缓缓停下动作,看着程渊朝她招手,她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有舞裙吗?”他粗糙的指腹为她擦着汗。
白稚囡往后躲了躲,摇摇头,“我不需要。”
“别人都穿你不穿?”程渊问。
女孩默了默,随后反问:“没有舞裙不能跳舞?”
她干净的眸带着热烈,好像能将程渊看穿。
程渊嗤笑,眸中柔意万分,“能。”
他从没有见白稚囡穿过舞裙,即使是参加比赛,没想到现在的她还是不穿。
白稚囡歇了一会儿,练习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门外走进几个学生。
林哲一手拿着雪糕,一边看着手机,一脸痴情的问谢茜儿:“茜儿姐,你就告诉我呗,她到底叫什么啊?”
“免谈。”谢茜儿毫不留情的拒绝。
宫酒手里还抱着学校发的作文本,模样十分不情愿,跟谢茜儿告状:“茜儿,我写不到八百字…”
“写不到也得写,既然要好好学习追我哥,那就要拿出你的态度!”谢茜儿严肃的应她,“那女的可是帝大毕业的,你平时连三百分都考不到,怎么跟她比?”
宫酒听后撇撇嘴,她一听到谢东现在女朋友的消息,就能燃起一股强烈的斗志:“我写!”
他们几人一过来就开始说话,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程渊扫了眼又开始跳舞的白稚囡,又对他们这些不请自来的人警告道:“能不能不说话?”
正嚷嚷着的林哲瞬间哔了声,雪糕化成水滴在他的手背,滑到他的手机屏上。
“我来是有事的。”谢茜儿说,“我刚刚联系到在外面集训的宁晗,她也参加了这次的大赛,而且胜出率极高,她一会儿来学校办事,我就请她过来跟小白battle一下。”
宁晗?白稚囡停下动作,舌尖捻了捻这人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白稚囡每次听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总会有一瞬间心慌。
“宁晗?原来她叫宁晗啊。”林哲笑着看手机上显示出来的照片。
那女孩一袭白裙,无数青丝盘起,碎发落在她的面上,模糊了女孩的轮廓。
“谁?”正蹲在地上写作文的宫酒抬起头问。
“她啊。”林哲看着手机给她看,“刚刚在学校贴吧看见的,贼好看。”
这女生气质到位,面容温婉优雅,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悲切感。
宫酒点点头,“宁晗啊,你不认识她?”
“你也认识她?”林哲惊讶。
宫酒像看白痴一样看林哲,“她是我们学校上一任校花,宁司的女儿,熊家的外甥女。”
林哲听完顿时愣住了,宁司的女儿?!岚棋市商业界第二大巨头宁司?!
“那,那么大来历啊?”
“废话!就连岚棋一高都是宁司出钱建的。”宫酒白了他一眼,继续写作文。
白稚囡听着他们的讨论,内心平静如水。
倒是程渊,他在听到宁晗要过来时,俊脸瞬间一沉,像是有什么心事。
这时,练习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一女生探探头往里看,眼里闪过惊讶,没想到练习室里会有那么多人,而且大多她都认识,不过不熟。
“嗨,你们好。”宁晗推门而入,白到发光的皮肤简直不要太好看。
“我是宁晗,高三的,是舞蹈生。”宁晗环视一周,随后露出毫无威胁性的笑容。
林哲在看到她后,两眼发直,他一会儿看看手机上的女孩,一会儿又看看站在他不远的宁晗。
!真人更好看了!
“学姐好,她是白稚囡,跳舞也很棒的。”谢茜儿把愣住的白稚囡拉到宁晗面前介绍。
宁晗轻笑,她处变不惊,向白稚囡伸出手,“你好。”
可她面前的女孩眼神强烈,四肢麻木,白稚囡一直望着她,以一种复杂又激动的目光。
“她也挺好的。”程渊走了过来,一把将白稚囡揽到身后,冷语道:“你们也不需要切磋,你比不过她。”
宁晗眉头微挑,似乎对程渊这种行为很是好奇,他什么时候学会护着女孩子了?
“我比不过她?”宁晗扫了眼面上震惊的白稚囡,“那我还真要跟她比一比。”
“别不识好歹。”程渊死死护着白稚囡,倒不如说他并不想白稚囡看到宁晗,他手轻轻触碰白稚囡,发现她刚刚还温热的身躯泛着寒。
“怎么比?”一声轻弱的喃声从程渊身后传来,“我随你。”
程渊征愣,她没事逞什么强!“你不许比!”
“这是我的事。”白稚囡推了推他,她从少年身后走出,凝望着轻笑的宁晗。
她内心阵痛,眸底暗流涌动,“你先来。”
宁晗微微歪头问:“现在就开始?”
“嗯。”白稚囡看她。
程渊面色一沉,她到底是忘不了那个死人,宁晗跟那人起码有八成相似,笑起来像,说话的声音也想,就连他看了都忍不住惊慌。
可宁晗始终是宁晗,小耳朵也始终是小耳朵。
一个是诺大岚棋市宁家千金,一个是贫民窟里患有疾病的少女。
但白稚囡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她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在宁晗动身跳舞时,白稚囡就在无比认真的看着,她在蛛丝马迹中寻找小耳朵的影子,即使就只有一点点像,她都欣喜若狂。
那个面黄肌瘦,一见白稚囡就笑,拼死也要给她买一件舞裙的小耳朵,现在就在她面前。
小耳朵好看极了,她胖了,活泼了,跳起舞来还是如此热烈。
可正当她欣喜万分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恍若一把利剑刺穿她心里最软的地方,“白稚囡,她叫宁晗,她不是你的小耳朵。”
程渊一把将满眼含泪的女孩拉出去,不顾其他人的惊呼,他将白稚囡带出学校。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白稚囡扒着墙壁,朝他喊,“小耳朵还要跟我比跳舞,程渊你放手!”
他的手臂被白稚囡抓出一道又一道红痕,他没放手,抓得更紧。
“白稚囡,小耳朵已经死了!”程渊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声音很轻,又一次揭开白稚囡最痛的伤口:“她是在给你买舞裙的路上活生生被车撞死的。”
“白稚囡,你需要记住这句话,小耳朵死了。”
“没有,她没有。”白稚囡哽咽的反驳,可心里已经清晰一片。
小耳朵死了,是因为攒钱要给她买舞裙。
程渊不想看到她为了内心的愧疚从而将自己的精力放在无关的人身上,他要她面对真相,无论结果有多糟糕。
程渊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会差。
“白稚囡。”他抱紧她,“别陷进去,那只会让你更痛苦。”
程渊句句言语扎在白稚囡身上,她喘不过来气,只觉得脸上一片湿热,眼眶流出来的液体滴在程渊身上。
他不嫌弃,他始终不嫌弃。
“你没吃饭吗,想哭就大声点哭,这里没人看你。”程渊抬手抚着她的后脑,声音温柔:“这里只有我。”
即使是白天,可依旧昏暗的巷子深处站着相拥的两人,女孩放声大哭,少年紧紧抱着她,手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头,像是安慰,但又不像安慰。
“哭吧,我只允许你再哭这一次,如果下次再看到你哭,老子就亲死你。”
程渊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他没去接,任它响。
……
又一次“稍后再拨”的声音传来,林哲烦躁的扔下手机,“操,什么东西啊。”
“又没接?”宫酒问。
“不然呢?也不知道程渊带她去哪了。”林哲扬扬眉,“让学姐等着多不好。”
宁晗听后笑了,“我没关系的,如果白稚囡同学回不来的话,那我们就比赛见。”
“真不好意思啊学姐,让你白跑一趟。”谢茜儿歉意的笑着。
“没白跑啊。”宁晗说,“我第一次看见程渊护着女孩子呢。”
几人散了场,林哲屁颠颠的跑去送宁晗,他笑得一脸谄媚,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直到傍晚,程渊才带着已经平复好心情的女孩回学校,他扫了眼肿成像核桃大的眼睛,玩笑似的开口:“要是别人问起来,可别又诬陷我说是我欺负了你。”
白稚囡神情恹恹,丝毫提不起来兴致,听到程渊的话扯了扯嘴角。
她哭了很久,那个走在前面的少年胸前湿了一片。
让白稚囡恍然觉得,他们从未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