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隶得京爷亲授,开始修习起门内一些基础拳术、身法来。他有少林、游鳞等的基础傍身,又加他正在长个儿的年岁,学起这些来是事半功倍。而除了以他‘内功实力不足’为由、决定晚些时候再教‘夜霄功’外,京爷也对他循循善诱、知无不教,使他武功进境迅速。
身上包袱还多,现在不必贪多、也未到修炼的最佳时候。
京爷告诉王隶,待他将‘五行灵榷’打通至少两道、或‘金刚经’修行到至少第六重境时,方乃打开‘夜霄功’灵窍的最佳时机。王隶相信京爷之言,自己的修炼也无比勤勉。
王隶在望剑门中的生活虽十分刻苦、但也无比安宁。
有壬子龙、司徒京、赵昊等坐镇京城,又自剑林宗与游鳞宗封派、临江楼灭门,万佛宗、雁月堡、水龙宫等一一宣布退出江湖。整座大陆所有的小骚乱又皆被上官璐和千钧、软筋、逐浪等三蟒所率的龙府军很快平定,大陆重归于太平。
武林大会平和无碍的继续进行,十万枚木龙牌很快抢售一空,在大陆东南西北都相继掀起了武力抢夺、金银购买它的热潮。不过这些影响不了王隶。
王隶在京的生活变得很自由、很轻松。
……
七月某日。
在京西北千里外、剑林宗中,全宗上下弟子们正一如既往地在修练、切磋。此时一个束短鬏、身长六尺九、双手配腕刃的白衣少年在人群中穿梭,神情严肃,往宗中一幢最高建筑赶去。
那是曾经的‘净能师弟’——秦翼。
秦翼来到前门紧闭的剑林大殿楼底,同守门二位白衣师兄打过了招呼,便取出钥匙、打开大门走入其中,再将其紧紧关上。大殿一层空无一人,秦翼沿梯子上第二层房间,见到了什么——
房内所有窗户全部紧闭、厚帘拉紧,窗外明媚阳光照不进一丝来。唯有几束灯烛、火把提供微弱的亮光,照亮室内——房间尽头桌边坐着一人影,是一长发披散、身七尺六、一身白氅的中年人正眉头紧锁地阅览着写竹简、还一边执笔书写着些什么。他右边袖管空荡,似已没了右臂。
那正是因中猛毒而自行砍下右臂的剑林宗宗主‘伏龙灭世剑’——赫连英!
“宗主,我来了。”秦翼作揖。
“哦,是你啊。”赫连英忽然惊醒、放下竹简示意秦翼过来。秦翼拉了张凳子在赫连英对面坐下后,便神态谦卑、静待其发话。
“宗主叫我来有何要事吩咐?”秦翼问道。
“唔…是这样。自壬子龙回归大陆后,发生的事有些多。我们剑林宗虽全不过问,但有些事须让你知道。”赫连英道,“桌上这封竹简你拿去看看。”
“是。”
秦翼接过赫连英递来的竹简后,便展开翻阅起来。但一边读着,他神色也一边渐转凝重。很快眉头紧锁,神情质疑万分。“这…这是真的么,宗主?”秦翼放下竹简,心绪不稳。
而赫连英只摇摇头罢。
“剑林宗如今在江州、又如此毗邻京城,我们的地位十分危险。再加上他回来,如今王朝是暗流涌动、随时都能爆发战争来——只待一个契机。这‘武林大会’,便是他壬子龙安排的契机。”赫连英声色沉重,“如今我们只余两个选择……”
秦翼目露惊疑,“一个是搬迁投降,另一个是…”
“起兵反抗,直杀京城。”
秦翼听罢、抚颔沉思起来,而赫连英则从座位上起身,在一旁也眉头紧锁着、思绪紊乱漫步着。片刻后,秦翼便道:“宗主,您光是同壬子龙手下‘金蟒卫’对敌便已失去右臂,如今怎可能…胜过他‘壬子龙’呢?——”
而赫连英只摇头轻叹了声后道:“我是胜不过壬子龙…可我们若要取胜,出手的可不一定是我呀……”
“宗主的意思是?…”秦翼迟疑。
“秦翼…这也是我今天叫你来的目的。你的身份比较特殊,这个秘密,今天是时候告诉你了——”赫连英摇摇头道,“你随我来。”遂转身朝楼下走出去。
“这?…”
秦翼迟疑了半晌,遂跟了上去。
……
剑林宗西北处一座旧堡内。
秦翼、赫连英二人徒步行至此地,那石堡脏破不堪、堡门挂着‘地牢’一张大匾,秦翼正心疑要问时、宗主已开门进入,秦翼遂也跟上。二人穿过一条条杂乱、布满蛛网、废旧和阴暗的廊道向前行走。
这地牢内阴暗不堪,连展烛灯也没有、更别说火把了;唯有墙顶一处小小的窗洞可透光亮进来。
不过此处看似废旧多年,要么不剩一个囚犯、要么只剩森干白骨。
秦翼随赫连英来到廊道尽头的一间牢房前,不敢开口的他、只能静待着赫连英的行动。毕竟听宗主的话中,似乎剑林宗有隐藏些什么。这废旧地牢中,还能藏着些什么吗?即便是尽头这间,也仅见荒芜阴暗、不见关押有人。
“宗主,这里是…”秦翼问道。
“先别说话。”赫连英伸手阻止秦翼后,遂走上前去、倚在大牢门前。隔着阴森坚固的铁栅栏,秦翼却是什么也望不见。而只见赫连英在栏杆前趴了片刻后,直接从栅栏间伸手进去,凭空一撮‘烘!’炙烈的红色火焰焚起在了赫连英指尖。借着这束火光,秦翼再定睛一瞧——
还是什么都没,仅有一地的破旧木箱子、杂碎脏布、蛛网等而已。
赫连英伸手一推,只听‘轰!’一声、那指尖火焰迸发出去,呈一大束烈火式喷烧出来,燃在了那满地的脏乱杂物上。片刻后,杂物堆中伴随‘嗡!’地尖锐响声,发出刺眼白光、登时充斥整座牢狱。
火焰熄灭、光芒散去,杂物堆中竟现出了具人影!
“那是…”秦翼讶异着。
那是一个被水晶铁链层层囚锁着四肢、高高吊起的人影,长发披散、衣衫破烂、还传出一阵腥臭来,若定睛一瞧、还能发现是个女子。秦翼以为是尸体、欲上前观察,却只得隔在一层坚固的铁栏杆之外。不过既还关着,想必人是没死的。
赫连英见状,神色竟轻笑起来。
“喂!该醒醒了——”赫连英低喝。
一句叫唤惊醒了这浑身染血的女子,她缓慢抬起头,望见了牢房外的赫连英与这一陌生白衣少年。眼光黯淡无神,片刻后又垂头下去。
“宗主,这是?…”秦翼疑惑。
“嗯,我知道你在疑问什么。她是水龙宫‘召炎’的妻子,是一次外出被我捕捉到、而后一直在这关着的。她,便是我们最终的法宝,用来威胁那一群王家子儿们。”赫连英严肃道,“她谢姓王氏,名秋雯。”
“呵呵…”被捆缚的谢秋雯冷嗤了声。
“他是召炎的妻子,为何…可以用来威胁王家人?”秦翼不解,“水龙宫我只知道宫主‘翻江水龙’召月,都没听说过什么‘召炎’…”
“哦,忘告诉你了。召炎是水龙宫真正的老大,知道的人都称他‘金华锋’,因为他善使腕刃、武功高强,控制着召氏家族、宫城、水龙宫和整个渚州。‘召炎’也非他的本名。”赫连英微笑道,“知道他真名的,这大陆不超过一百个。”
秦翼疑问,“宗主知道?”
“啧啧啧。”赫连英微笑,“他真名就叫‘王乔昭’!本身是王家的人儿,而且——”
“而且什么?”秦翼好奇起来。
“他的儿子,你再熟识不过了。”赫连英嗤笑道,“便是从小跟你一起在少林寺长大的、你的‘王隶师兄’!”
“什么?!”
秦翼震惊万分。
……
“她是水龙宫‘金华锋’召炎妻子,召炎真实身份是王家的‘王乔昭’,王乔昭长子便是‘王隶’、是智彦师兄。照这么说眼前这位女子…”秦翼飞快思索着,“…便是、便是智彦师兄的娘亲?!——”
赫连英望着秦翼,目露浅笑。
思索片刻,秦翼转头望向牢内女子、神情难以置信问道,“夫人……能否告诉我,您就是智…不,就是‘王隶’的娘亲呢?”
“是又如何?被你们这帮畜生…隶儿被你们这帮畜生害死,等相公来救我了,救出我了…他定会,定会,杀光你们!尤其是你,你这姓赫连的家伙。我定会杀光你们赫连一族的…”谢秋雯情绪忽激动起来。
“宗主,你!——”秦翼望向赫连英。
“是的。王隶下山后、拜入游鳞宗后的情报消息,是她求我去打探、去收集的。当然不会放过那小子的葬礼。”赫连英摇摇头嗤笑,“没想现在翻脸不认人,这般凶狠咒起我来…喂,你儿子死又不是我杀的,你咒我有什么用?”
“呵呵…”谢秋雯冷笑着,不作回应。
而一边的秦翼,也在思虑些什么。
片刻后,秦翼好似想通了、遂望向赫连英道,“宗主,带我来这的意思,便是让我看到这位夫人么?”
“给你看了‘将’,你就该明白…我们该怎么走‘车马相士’了。”赫连英道。
“我已大概想到。”秦翼摇摇头。
“出来说。”
赫连英搂起秦翼肩膀、灭掉灯火,带着他走了出去、离开了这座破牢房石堡。二人离开后,铁栏杆‘嗡!’漫出白光、很快将牢内情境再次变为了仅有一堆杂物、碎布、蛛网而已。
谢秋雯的身影消散无踪、好似不存在般。
……
赫连英、秦翼二人回到剑林大殿,一上一下坐在大厅内。正恰这时厅内一个剑林宗的其它高层都不在。
“既已看过了‘将’棋,那么现在该轮到宗主说说,要如何‘下棋’了吧?”秦翼笑问,“之前读毕那竹简,弟子也有颇多疑惑。”
“有什么疑惑?”赫连英道。
“宗主先请吧?”秦翼礼貌敬道,“弟子也是比较在意如何‘下棋’在先。”
“也行。”
赫连英点点头,而后便艰难地用单手、将桌底下的一张羊皮大图那出。随手一撒,便在大殿面前通道上铺了开来。完全展开后,竟有数丈长宽!秦翼随即定睛一看,便瞧了出来——是一幅绘上了黑翳王朝五洲疆域的大地图。上边墨迹斑斑,涂画了诸多文字、记号之类。
“当今大陆的局势我钻研已久,我们剑林宗虽占地利,但所处位置被多重包围…一旦出现夹击情况,是凶多吉少。我早料到这点,剑林宗本址的全部兵力出山,也不过五六万罢。还有许多,我将他们屯驻在西北边缘。”赫连英严肃道。
“西北边缘?”秦翼问着、在地图上寻找着,“卓…昆山那边?”
“对。我有二百万大军,便在卓昆山中。一旦要到‘下棋’的时候,这子儿我便先‘动’了。”赫连英道。
“宗主难道忘了…在壬子龙这类‘强者’面前,兵力数量之类,都是虚晃的吗?——”秦翼担惊追问,“壬子龙可不怕这些,他随便杀的!”
“你怕什么?我还没怕呢。”赫连英啧啧道,“壬子龙是站王家那边的。我们用那女人来威胁,便能让王家一个也出不了手。然既王家这群家伙们一个不出手,有谁还能拦我们?”
“这…”秦翼犹疑不决。
“如何?”赫连英以左肘撑桌、下巴搭在掌间。
“宗主这般问我,难道是希望弟子来亲手‘下棋’?如此危险且重大的决策,弟子恐怕还没这个实力、没这个威信去令人信服…吧?”秦翼连忙推辞。
“唔——”
赫连英摇摇头道,“你三爷秦泗、二叔秦骁都求过我,让我给你最好的培养和磨砺,让你足以担起复兴秦家重任。眼下这代我‘下棋’便最能磨炼、最能培养你。在时机恰当之时,你便从卓昆山将二百万大军全部引出、直接兵出京城。”
“这!——”秦翼惊讶,“那宗主您呢?…”
“说实话,我们剑林宗的实力已经够了。但受困于壬子龙,他一人便能让所有想造反的人都发不出声!我这许多年来一直隐忍着…隐忍着…”赫连英情绪激动摇摇头道,“而这家伙选择开武林大会,便是要故意将大陆搅乱,便是要故意给我赫连英机会——既然机会来了,我赫连英可不能放它跑走。”
赫连英满怀豪情壮志,秦翼也听得心潮澎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