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宋凤仪停下口风，“进来。”
小厮胡强毕恭毕敬地入得门来，低头汇报，“下面来报，方宏义赶去了不夜城，据说发了好大的雷霆。”
宋凤仪听后，面色越发得意，摆手让下人出去。
她转头看向始终淡然的陶婉君，恭维道，“还是大太太有主张，知道如何戳人软肋。”
陶婉君没说话，宋凤仪见状，自手包中拿出一个信封，推了过去，“这次合作很是得我的心，以后我们两姐妹要常来往才是。”
信封薄薄一张，但任谁知道宋凤仪出手，定不会寒酸。
陶婉君却是眼皮都没抬，只道是，“我与你合作，可不是为了这些。”
“自然，大太太是胸有丘壑之人。我答应你，等那玉婉莺撑不下去，我便推举大太太您上位，接管不夜城。届时，你与我宋家合作，无需再受方宏义掣肘。”宋凤仪信誓旦旦地打着包票。
陶婉君听到自己想要的，这才缓了神色，收下信封。
继而，她抬手拿过一旁的上好茶叶，道是，“难得有兴致，今日我亲自泡一盏茶，宋老板尝一尝。”
宋凤仪见状，也跟着放松下来，“那凤仪可是赚大了，谁人不知大太太泡茶手艺一绝。”
两人品茶闲谈，很是惬意。
不过，被两人联手算计的玉婉莺，日子却是不好过了起来。
虽然有方宏义出面，那些经理管事最终还是赶来顺利开业，但还是让玉婉莺闹了个没脸。她深知是有人在背后给自己下绊子，可不夜城里的关系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即便她有心换掉这些不听话的人，也需要徐徐图之。
接下来几日，她都在忙于此事，倒是顺利换上了几个自己人，还提拔了些许可塑之才。那日出事时，唯一肯与她说真话的姑娘，名为江茹，便被她提成了大饭店的客房经理。
江茹生的瘦小，年岁却与玉婉莺差不多大，她家里苦，很小就出来做工，自是没有什么好工作。有不怀好意之人跟她提议，不夜城里的姑娘赚的多，她当时不谙世事，来了这里，却是险些被吓到。
也不知算不算幸运，她姿色平常，没有得到舞厅经理的青睐，便被送去客房部做些打扫活计，没有跟着一同“下海”。
她力气大，肯吃苦，早该升职加薪，可饭店经理觉得她不会做人，始终打压，便没了出头之日。如今这位经理被玉婉莺换掉，江茹也守的云开年月明。
其实，江茹早在玉婉莺还是歌后的时候，就喜欢她，觉得她的歌声缥缈出尘。那时候，只要玉婉莺来不夜城登台，江茹就算顶着经理的谩骂，也要偷偷去听上一会儿。
当初得知玉婉莺出事，江茹很是低落了一番。没想到再见之时，对方竟是成了自己的大老板。她打心眼里为她高兴，就算玉婉莺嗓子坏了，可看到她依旧站于高处，江茹便觉得自己也生出了更多的期盼来。
她将玉婉莺视作观音娘娘一般，当作榜样与慰藉，所以那日，胆小隐忍了多年的她，才会忍不住站出来，说了实话。
世事有时就是这般，你曾付诸的一点善意，兜兜转转，还会回报到自己身上。
得知这桩小事，玉婉莺没说什么，倒是丫雀拿来打趣了她一番。昔日大歌后，还是有尚存的忠心粉丝的。
玉婉莺忙了几日没合眼，终于得以喘息片刻。丫雀早听闻此事，心内焦急却无能为力，怕来了添乱，如今才敢来看望玉婉莺。
“瞧你瘦的，都脱相了。快将这鸡汤喝了，补一补。”
她打开食盒，摆满了茶几，催着玉婉莺多吃些。
玉婉莺无奈，“哪有这么严重，就是费神，好在暂时解决了。”
林丫雀撇嘴，“什么事到你这里都不严重，没问题。连张娟都听说了，但最近红砂事多，她抽不出时间，便叮嘱我来看顾你一些。”
玉婉莺不由失笑，“你还看顾我，别惹事就不错了。”
“我怎么了，我最近不知有多乖顺，跟那大家闺秀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道沈眉抽什么风，天天扯着我要立规矩，非要把我培养成沪上名媛，说要重新在老爷那里赚回脸面。她的脸面，跟我有什么干系，真是好笑。”林丫雀越说越气，恨不得把这些日子遭受的非人待遇都吐露个干净。
玉婉莺听得头疼，急忙叫停，“好好好，我错了，辛苦你了好伐。”
丫雀见玉婉莺撂下筷子，这才住口，“怎就不吃了？”
“没甚胃口，吃多了反倒积食。”
丫雀看她一脸疲惫，不由心疼，“要不你休息一会儿吧，我不吵你了。”
婉莺摆手，“睡不着的，躺着反倒头疼。”
“天杀的那些人，看你是个女人就故意欺负你，要我说干脆全赶出去算了，一了百了。”
玉婉莺见丫雀生气，安抚道，“哪有这般容易，而且他们定然背后有人指使，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林丫雀气的站起身来，挽起袖子，一只脚踩在沙发上，“要我知道是谁，跑去扒了他的皮！”
玉婉莺被她这副女流氓的模样逗笑，心内宽慰了不少。
“好了，快放下来，这样子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怪道三太太要给你立规矩，你这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她笑着去拉林丫雀，丫雀闻得此言不服气，要与她理论一番。
两人拉扯之间，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下一刻，不等玉婉莺应，王经理就冲进门来，大声喊着，“玉老板，不好啦！”
玉婉莺无奈地拉开林丫雀，坐起身来，“王经理，我发现最近你说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又发生什么事了？”
王经理脸色涨红，“玉老板，不是我大惊小怪，实在是今天这事实在是大，我做不了主，惹到了不该惹的……”
林丫雀不耐烦，“别啰嗦了，快点说！”
他不敢多言，急忙说重点，“皇后赌坊那里，有人诈赌，被发现了后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将场子砸了。”
丫雀忍不住道，“诈赌还砸场子，也太嚣张了，是不将我们不夜城放在眼里吗？这种人就该立刻绑起来，给点排头吃，你跑来叫婉莺有什么用。”
王经理苦着一张脸，“按照以往自是知道如何处理，可这人身份不一般，他是市财政部长家的大公子，吕文杰。”
听到这个名字，玉婉莺不由面露沉色，“他还做了什么？”
若只是诈赌、砸场子，王经理不会如此惊慌，定然还有后续的事。
王经理继续道，“输了钱又挨打的人，是上海报社的记者，叫韩毅。这人出了名的难缠，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自然不肯善了。见我们将吕大公子给放了，当即不依不饶，表示这打不能白挨，必须让对方当面道歉才罢休，否则就要登报披露我们不夜城。”
林丫雀听得此言，不由道，“这个韩毅说的也没错，任凭谁遭了此难，都不会轻易原谅。”
“奥哟，我的大小姐诶，现在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要是韩毅登报，我们不夜城可就闹了大笑话了，前些日子的事刚平息，再出事的话，玉老板可怎么办哟。”王经理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点明其中利害关系。
玉婉莺这时问道，“派人先安抚住韩毅，谈谈条件，无论多少，我们都出的起。现在最关键是将事情平息下来。”
“要是能拦住还用我跑来搅扰您么？”王经理一脸颓丧地坐到二人对面沙发上，“出事后我立刻就想办法了，钱财女人，能想到的我都给了，但韩毅咬死了就要个说法，如今连门都不给我们开了。并且，他还设下期限，要我们三天内就要解决此事，否则立刻登报！”
“这……”丫雀挠了挠头，觉到了棘手，不由转头看向玉婉莺。
玉婉莺点了根烟，沉思着，其它二人都不敢打搅她。
香烟过半，她抬起头来，“帮我约见吕文杰，就说我做东，在大饭店亲自置办酒席，聊表诚意。”
王经理面露不解，“您的意思是？”
“韩毅是个认死理的，软硬不吃，那只能从吕文杰这边走走看。”
林丫雀却道，“可这样嚣张跋扈的人，怎么可能低头认错？”
玉婉莺摇头，“自是不能真的按照韩毅说的做，但只要缓和了双方的关系，让二人都满意，这桩事就有解决的可能。”
王经理连连点头，“玉老板说的是，我这就去打电话，哦不，上门递帖子，亲自去！”
说罢，他急忙起身，快得几乎像是小跑着走出了办公室。
林丫雀收回视线，看着玉婉莺一脸疲惫的模样，不由叹气，“怎得就这么寸，坏事都赶到一起来，这边刚看到眉目，又出了新的幺蛾子。这老板果真是不好当。”
玉婉莺没说话，但心内却是想着，近期这桩桩件件，是霉运缠身，还是小鬼作祟。当真是说不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