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 明月何曾是两乡
落落太方2024-05-25 15:272,038

   法租界的红砂,很快在上海变得有名起来。

   越来越多无处可去的老弱妇孺,被安置于此,免受战争侵害。

   它渐渐从女子监狱,变成了女子保护伞。

   林丫雀组建了女子自卫队,每日和张娟、顾昔文等人,带队出去救下流离失所的难民。陶婉君成了红砂的实际管理者,将混乱的环境与人群,管理的妥帖、和谐。沈眉的改变是所有人中最大的,她收起了哭哭啼啼,行事作风越发干练强悍,与从前判若两人。

   王阳虽身处前线,分身乏术,可是每每会送来补给用品,让她们在乱世之中,得以保全自己。

   直到五月五日这天,中日双方代表在上海英国领事馆,签订下了《淞沪停战协定》,属于上海的噩梦才堪称结束。

   这一天,大家久违地走出了红砂,漫无目的地走上大街。

   虽然满目疮痍,但家园能够重建,前路充满希望。

   许多人抱头痛哭,喜极而泣,觉得终于熬到头了。

   只有林丫雀看着眼前的一切,明白一切只是个开始而已,只要日本人的野心不消弭,和平就不会真正的到来。

   此刻,她无暇多想,跳上车子便朝着城外开去。

   时隔数月,她有一件事始终挂在心间,夜夜不忘。

    

   恒安药厂。

   此处比起四个月前,越加破败。

   炮火的数次侵袭,以及许多人来此搜刮,让这地方荒凉的宛若鬼蜮。

   林丫雀来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此徘徊。

   有些人见她一介女子,不免生出歪心思,可到了近前,见她腰间别着枪支,脸上一片冷然之色,便立即明白这是个难惹的角色,退却了。

   林丫雀顾不上这些人,她急切地朝着那间仓库而去。

   费力打开仓库歪斜的大门,里面赫然是一片狼藉与尸山血海。

   想来,事情发生后没人来过这里。

   时隔四个月,这里的尸首已然开始腐烂,四处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林丫雀根本不在意,逐个去翻开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每拉开一张不认识的脸,她心内都暗松了口,继而又再次将心吊到嗓子眼。

   一直到了晚上,她几乎掘地三尺,将所有尸首都翻找出来,手上也是被磨得血糊了一片,可她却是慢慢咧开嘴,一点点笑了起来。

   四个月,她第一次笑。

   笑容越勾越大,直到笑出声来,环绕在这仓库之间。

   她没找到玉婉莺的尸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婉莺,婉莺!”

   泪水浸湿了脸颊,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只要有一线希望,林丫雀就愿意相信,她坚信,未来两人一定有机会再相遇!

    

   伴随着停战协议的颁布,上海滩渐渐恢复了秩序。

   这一日的上海日报,首页刊登了一则惊人讯息:

   「忍辱负重斩杀日本间谍,玉婉莺不是汉奸,是巾帼英雄!」

   里面记录了玉婉莺暗地里所做的一切,再次震惊了整个上海滩。

   这个传奇般的女人,再次书写了史诗级的故事

   许多人为此唏嘘感叹。

   许多人为此痛哭流涕。

   许多人为此懊悔祈愿。

   报道最后,写着玉婉莺下落不详,为大家带来了新的期冀。

   只盼着哪天这传奇女子再次横空出世,在上海留下更多更久远的传说。

    

   运输恢复,码头自是人满为患。

   许多被迫离家之人,坐上了归来的船只。

   但也有在此时,毅然决定离去之人。

   林丫雀和王阳,决计前往东北,继续对抗日本人。

   一众亲朋好友,在此与他们惜别。

   韩毅抱了抱二人,道着,“邹杨他们伤势已经好转,也想为东北出一份力,若是去了,你们记得帮我看顾一番。”

   王阳点头,“那是自然。”

   林丫雀道,“别忘了,他们也是我的弟弟妹妹。”

   韩毅笑了笑。

   林丫雀突然道,“谢谢你为婉莺写的文章。”

   平反的报道,是韩毅力排众议,发出来的。

   闻此,韩毅轻怼了林丫雀一下,“说什么呢,婉莺也是我的朋友。”

   张娟上前,抱了抱林丫雀,道着,“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记得来信。”

   林丫雀点头,想起什么似的,嘱咐着,“我有东西留在了红砂,你记得帮我保管好。”

   张娟知道,是婉莺送给丫雀的那个皮箱,并未点破,只是应下了。

   而后,江茹、顾昔文、陶婉君、黄璇英等人,一一上前与他们告别。

   唯有沈眉,将林丫雀拉到了无人角落,将一小包首饰塞到她手中,“到了那边别苛待自己,手里有钱才好傍身。”

   林丫雀看着眼前的便宜娘,突然道,“你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沈眉愣了愣,旋即一指头怼了怼她的脑袋,道,“不是亲生的又如何,你叫我一声娘,就得一辈子做我的女儿。”

   林丫雀笑了笑,主动抱住了她,“娘,好好照顾自己。”

   沈眉眼眶红了,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背,“死丫头,记得来信,别让我惦念。”

   林丫雀狠狠点头,“好。”

   渡轮的鸣笛声响起,该启程了。

   林丫雀和大家挥手,与王阳登上了渡轮。

   她站在甲板上,看着下方依依惜别的亲朋友人们,心中升起了无限的依恋。可是,她必须向前走,才能保护大家。

   船只慢慢离港,亲朋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林丫雀突然哼起了那首熟悉的歌来:

   “……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是我们劳动群众。一切归劳动者所有,哪能容得寄生虫!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一旦把它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这是最后的斗争……”

   歌声渐渐飘扬在这片海域上,散在风里,权当作告别之礼。

    

   渡轮底部,一间不起眼的船舱里。

   床上躺着一名陷入了昏迷的重伤女子。

   一个男人正在用汤匙,给她一点点喂着粥水。

   粥水进去的少,流出的多,但男子并不气恼,而是一直耐心有加地伺候着。

   这时,甲板上的歌声传来,男子忍不住抬头朝气窗看去。

   殊不知,床上女子听到歌声,却是忍不住流下了一滴泪,睫毛轻颤,似是要醒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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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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