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强住进病房里，医生给安排了吊水，他得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程棉站在走廊处，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决定给宋屿打电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还活着，如果死了，她这算过失杀人吗？要判多少年？
她不敢想，心里被恐惧填满。
宋屿让她现在赶去警局，他会在那里等她。
程棉没有犹豫，立即出发，她没打算告诉程小强，甚至一路在想如果那人真出事了，她会背负所有责任，本来就是她造成的。
夜里十一点，程棉到了警局门口，下了车，她呆呆的望着那道如今像地狱一般的大门，如何也难以迈进去。
她一下车宋屿就看到了她，朝她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他离她很近，能闻到他衣服上洗衣粉的清香，他两手轻轻握着她的肩膀，那双大手的力量撑起了她，一直都不会离开一样。
“别怕，我在！”宋屿轻声道。
程棉抬头看着他，她嘴角微动，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
她忙低下头，朦胧的看着鞋尖，控制不了喉间的哽咽，说了一声谢谢。
刚到警局，几个男人就冲上来，喊着：“就是她，差点杀了我大哥，来的正好，我们已经报警了。”
程棉心悬到了尖上，她忍不住的颤声问：“他……没死？”
“你他。妈怎么说话的，就想让我大哥死是吧？”
其中一个冲上来想揍她。
宋屿挡在她面前，面容冷峻，眉目如刀。
那人还没近程棉的身，就被警员拉走了。
“我要告死你，你蓄意杀人。”那人还不甘心的叫嚷。
宋屿拿出名片给他看，“我是她的律师，有什么事找我！”
程棉冲到警员面前，急切的问：“请问，他们大哥怎么样了？”
“脑袋被砸了个洞，索性没有伤到神经，人还在医院躺着，不过没大碍。”
程棉闭上眼睛，觉得身体像被洗去了一身污泥，变得轻起来。
这时，有人在后面叫她。
“姐！”
那是程小强的声音，青涩而充满急切。
程棉回头看去，是程小强，他还穿着病服，原本满是伤痕的苍白的脸因着急而泛红，他看到程棉便跑着过来，肋骨处痛的他要咬紧牙关，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警察，我来自首。”程小强一手把程棉推到一边去，两手撑着桌子，支撑自己疲惫痛楚的身体，目光如炬般看着警察，那神情仿佛在说：我是如假包换的杀人犯。
“是我杀了人，跟我姐姐没关系，那些人放高利贷，他们逼债，我没钱还，他们打我，我一气之下砸死了其中一个。”
他说的很快，好像语速能成为确凿的证据似的。
他以为瘦高个死了，程棉那一石头砸的鲜血四溅，瘦高个还抽了几下，又毫无知觉的被人抬走，他觉得瘦高个活不成了。
这是他欠下的，他认！
但他不能让程棉受牵连，这些年，事事她让着他，护着他，他好像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她每一点的好他都记在心里。
多到他快要记不住了，人常说长姐如母，对他来说，姐姐远远胜过了母亲。
程棉的眼泪终是没忍住，她握着程小强的手，笑的时候眼泪滴落在脸颊，她的笑像风打落的向日葵，又凄凉又温暖。
宋屿看着她，眼里流露痛楚。
程棉哑着嗓子，说：“那人没死呢，傻子。伤都没好，瞎跑什么。”
程小强不相信，他忐忑的说：“姐，你别骗我。”
“没死，要真死了，你们俩都得被抓起来。”警员说。
程小强笑了，“姐，下次下手别那么狠了。”
程棉真想拍他脑门。
“回医院去。”程棉说。
“我做完笔录再去。”
他们在做笔录过程中，李乾也来了，宋屿正和那群小弟做调解，如果非要告程棉，他们得不到一点好处。李乾也帮着一起调解，他手搭在小弟肩上都能让人一哆嗦。
最终他们同意和解，程棉需要支付医药费和程小强借的钱，医药费没太大问题，但程小强借的那笔巨款让程棉陷入惊愕中。
她问程小强，他却只说是帮好朋友借的，朋友还不起，他也没办法。
程棉察觉程小强有问题，但不打算在警局追问，这一大笔钱程棉没有办法短期之内凑到，只能先欠着。但她知道欠的越久利息越多，到时候她和程小强更还不起。
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已经是凌晨四点，送程小强回了医院，宋屿送程棉回宿舍。
折腾了这么久，程棉累得要命，靠在后座微闭眼，困顿的难受，但始终没让自己睡去。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宋屿的眼睛，他仍是目光平静的样子，甚至看不出疲倦。
“宋律师，谢谢你。”
肯半夜为她操心这些事。
“昨天是你生日吧，不知道现在说生日快乐算不算迟。”他脸上有着淡笑，显得温和。
程棉吃惊的看着他的后背。
“你怎么会知道……”
她户口本的生日写错了，她实际的生日不是那一天，所以除了父母和程小强没人会知道，她也没告诉任何人。
“程小强说的。”
宋屿从后视镜里看了程棉一眼，平时脑子就不灵活，现在更钝了。
许久才想明白，程小强要做笔录，就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
程棉感激，“谢谢，不迟。”
反正这个生日一点不快乐。
宋屿有点懊悔，似乎当下说生日快乐太不妥，程棉这一脸疲惫的样子，眼皮之间快要粘在一起，却不肯睡。
他希望她能安然的睡去，他把这当做一种信任。
“以后你再遇到这种情况，别拿石头砸脑袋，很容易造成误杀。”宋屿说。
程棉知道，这次瘦高个没事她真觉得自己也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如果手方便，就来一记下勾拳，如果腿方便，就直接踹。下颚是人体柔软且神经分布较多的地方，能将人击晕但不会造成太大伤害。”
一个刑事律师正一本正经的教怎么打人而不用承担太大责任，程棉有点想笑，但没笑出来。
见程棉没吱声，宋屿特意回头看她，一脸认真。
“记住了没有？”
程棉轻快的笑了，“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