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轩落魄到只剩下这种自我催眠。一袭红衣自顾自喝着酒，丹凤眼斜瞥见刘无赖吃瘪，心中只有一个舒畅，两壶酒喝下肚是暖胃，话一说出口，却是暖心，难怪刘文轩当年游历途中那般穷困潦倒还是牙尖嘴硬，有些时候言语最能气人，似乎比刀剑还要锋利些。
一袭红衣喝完了酒，两只空酒壶放在脚边，望向远处，微笑道：“那天晚上的歌舞我听了，词填得不错，就是谱曲的有点儿力所不逮，浪费了一千零八字。”
刘文轩指了指自己，干笑道：“见谅，那是我谱写的曲子。”
一袭红衣打了一拳，也给了颗枣子，“我说不好，那是因为有词珠玉在前，你的曲子若是单独搁在一边，还是超乎我意料很多。以后好像不能再骂你了。”
刘文轩直挺挺后仰，躺在地上，无所谓道：“骂吧骂吧，好不容易撞见个骂我我都不生气的家伙，不能浪费了。”
一袭红衣问道：“如果换作别人骂你？”
刘文轩天经地义道：“先回骂，再往死里打啊。”
一袭红衣恍然道：“难怪神都都在说你跋扈骄横。”
刘文轩故作深沉道：“想必你看出来了，都是我装的，其实我是在卧薪尝胆呐，总有一日我要一鸣惊人，要天下人都知道我才是那最后的拿棋之人。”
一袭红衣慵懒道：“你不是装，你是顺水推舟，你本来就是惫懒泼皮的性格。”
刘文轩捧腹大笑，开怀道：“一袭红衣，还是你懂我。刚才你这么说来着？哦，记起来了，要是我以后活着，我一定娶了你。”
一袭红衣没搭理这一茬，轻轻问道：“你这么努力的练刀，那一次留下的阴影，估计你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刘文轩摇头道：“不全是。我这辈子十有八九是打不过很多人的，想要做那天下第一我更是没兴趣，自然也就没有那么那么强烈的练武欲望，只不过火录这么就，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总不能最后啥都没有做完我自己就已经死了吧，人吗，总该做点什么，何况我还是在那风口浪尖上。”
一袭红衣笑问道：“那你要是这一趟江湖上就死了咋办，那些事情怎么办，仇恨怎么办，你这么多的红颜知己怎么办。”
刘文轩认真道：“那我就努力活下去，可能正月一过就要出神都，一些债要还，一些人要骂，一些人要杀。当然，也会去一趟那传说中的仙剑山。”
一袭红衣转头望向躺着的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疑惑道：“既然打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未知数为什么要去。“
刘文轩平静道：“就是去看一看，不去看，就怕一年两年三年这么慢慢过下去，我要是吧纳西仇恨，那些爱，给忘了。”
一袭红衣想了想，也笔直躺下去，双腿伸直，轻声道：“似乎跟我一样，就怕自己一口气撑不住，就把什么都给忘了。当初给你双刀，是对的。这对刀你拿着，约莫是不会差了。”
一袭红衣贼笑道：“红衣，可惜呀，我背负太多，不然我就带你生猴子去了。”
一袭红衣还以颜色，眯起眸子笑道：“可惜啊，你还有事要做，不然我就带你生猴子去了。”
刘文轩闭上眼睛。
一袭红衣柔声道：“你要去江湖，我必然是要跟着，只不过这一趟江湖怕是没那么好走啊，你这一身的气运在，我们怕是没有好日子过？”
不等刘文轩出声回答，一袭红衣继续道：“你若不答应，要我跟着走一趟江湖，我仍会实现诺言。”
依然闭目养神的刘文轩扯了扯嘴角，道：“有你这双刀就足够了。养鹤的说了，人要知足，才能饱肚饱心。你听听，这道理说的，难怪他能在山上活得那么从容。我觉得吧，这才是高手。去他娘的什么天下第一，去他娘的什么十三盟。”
一袭红衣跟着闭上眼睛，竟然昏昏睡去。
清晨醒来，一袭红衣猛地坐起，脸色雪白，贴身武器乱颤惊鸣。等到一袭红衣发现身上披盖着一件眼熟貂裘，这才迅速镇静下去，自嘲一笑。
刘文轩找到清秀丫鬟的时候，她正提水洗衣，几件单薄泛白衣衫，都不舍得用力搓洗的那种，看见刘文轩，这些年好不容易从太平公主长成微平公主的女婢面容古板，对刘文轩视而不见。刘文轩听说了，青衣姐姐来了之后，虽然对自己不理不睬，可私底下却把眼前这个傻乎乎的丫头片子给拾掇惨了，刘文轩才不心疼，只有幸灾乐祸，让你闹，让你不老老实实收拾那些东西就行了，招惹那位姐姐做什么，基本上当初的刘文轩都差点被这位给整惨淡了。丫鬟似乎眼角余光瞧到刘文轩不怀好意的笑脸，脸色更寒，一不小心便将清洗衣物的力道用大了，眼中充满懊恼，动作立即轻缓起来，再顾不上跟刘文轩斗气。
这位大理寺少卿，是闲来无聊便能随手弄出一套满城可闻的歌剧的神都风流子，而她，只是连几件衣物都不敢用力清洗的女婢，与他怄气算怎么回事？
刘文轩看了眼丫鬟的红冻脸颊，唉，不笑的时候酒窝便浅了，再看她的眼眸，死气沉沉，是被青衣姐姐教训一通便心灰意冷了吗？绝了要跟着自己的心思？这不像是这疯丫头的一贯作风啊，难不成青衣姐姐这趟回来下了份量过重的猛药？
刘文轩略作思量便笑道：“接下来的日子跟着我，读书给我听，一个字换一文钱，这笔买卖如何？”
丫鬟想也不想，斩钉截铁道：“不读！”
刘文轩不紧不慢道：“要知道我让你读的是武库里的秘笈典籍，你不读？不赚这个钱？”
丫鬟眉头紧锁，洗衣服的动作更加细致缓慢。
刘文轩转身便走。
丫鬟冷哼一声，继续低头洗衣。
她才不上钩！
刘文轩远远传来啧啧声：“一字一文，千字便是一贯钱，一天十万言，便是一百贯，一年算去休息，怎么都有三万六千贯，年终就腰缠它三个万贯，想想都豪气，可惜喽。”
丫鬟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