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轩看似愈行愈远，声音却依旧清晰：“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还有一句古话咋说来着，读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得，我还是让一袭红衣这几个体己人帮我读书，听着更悦耳。”
丫鬟扭头朝着刘文轩狠狠呸了一下。
刘文轩对待丫鬟态度突变也是有原因的，以前只是逗弄几下，撩拨几下，把她惹恼得像一只炸毛的小野猫，但从来不弄伤她。兴许夹杂了许多个微不足道的善意，只是都被丫鬟忽略或者视作挑衅了。
等刘文轩消失于眼角余光的视野，丫鬟怔怔出神，她虽出身荣贵顶点，可几岁大的孩子哪能对金钱有何感触，后来做了北冥君的人，过得是清苦至极的贫寒日子，现在的月钱不过是二两不到点，腰缠万贯，便是一万两白银，当真是想都不敢想。
丫鬟对这赚钱的营生兴趣其实不大，真正吸引她的是那可望不可即很多年的武库秘笈，她当然知道刘文轩这刻薄恶人在武当是在拼命练刀，一刻不曾停歇松懈，如此一来，丫鬟不禁自问，我i什么是才能真正的报仇？
几前便刺不死世子殿下了，再过几年，就算有一百柄一千柄神符，就刺得死了？
可要答应了为他读书，在他认为刘文轩是何等腹黑奸诈，这里面就没有圈套等着自己去跳了？
丫鬟眼神空洞，茫然走到小雪人前蹲下。
哀莫大于心死。
刘文轩站在阴影处，眯眼望着丫鬟和小雪人。
那位老验尸官出鬼没，站在身后轻笑道：“看不够收房里得了？”
刘文轩翻了个白眼。
老验尸官微微一笑，道：“既然被你和那一袭红衣寻见了底下门道，那就陪我再去一趟灵堂？”
刘文轩嗯了一声。
沉默跟着驼背的老验尸官走进了那雄伟的乐坊，刘文轩用石子打开了五行八卦的机会，打开门。
看见老验尸官空手而入，刘文轩小声道：“不敬酒吗？”
老验尸官头也不回，平淡道：“不需要，就我一个活着了，敬什么酒，谁都喝不到的玩意。”
到了被刘文轩视作阴间地府的灵堂大厅，老验尸官坐在垫子上，朝刘文轩招招手，示意一同坐下。
老验尸官等刘文轩坐下后，指了指正前一方一块牌位，“王无道，如今的大将军王晓杰的父亲，但尼安四明山一战，他把命换给了我，否则今天的他应该是朝中可以封王的大将军了。”
“扬州兵败，这位号称万人敌的武家老三，双手硬托起城门，让我逃命。他的尸首，被剁成了肉泥。”
“征战王世充，我与敌军于洛阳城外苦苦对峙两年，全天下人坚信我要与王世充联手，然后将天下南北化江而治。好不容易在京城当上官养老的老友，为了替我说话，带着手下旧将一共十四人，不惜全部以死替我表忠。”
“这一位，当年刘黑闼来犯，一喝酒就喜欢用那副破嗓子高歌的老家伙被弓弩直接万箭穿心，也走了。”
“西北境内，我们那些个老友，活下来的就我们几个人了，他们为了这个国家，为了中原百姓抛头颅啥热血，可是如今，还有多少人记得他们。”
“这一位，本无死罪，为树军纪，是我亲手斩下头颅。”
……
老验尸官一块一块灵位指点过去，嗓音沙哑，声声平淡，处处惊雷。
刘文轩浑身颤抖。
老验尸官站起身，挺直了腰板，望着一层一层堆积上去的灵位，冷笑道：“刘文轩，等你出了神都，我这把老骨头答应了跟着你，不过走之前，我要去一趟皇宫，躲了这么多年，我到是要去朝堂上站上一站，有哪一位干杀我，他们这位后辈小子谁的力气打能够提起来我李孝公的头颅。”
丫鬟不愿读书，不过那些做其他事情的丫鬟们却是一个个的争抢着为刘文轩朗读典籍，那位小六子最初送来的丫鬟的嗓音最媚，刘文轩便让她读一些佛家的武学经文，那位一袭红衣招来的丫鬟的声音较为稚嫩空灵，就负责一些类似走剑的口诀秘笈，至于另外一个，这妮子最跳脱活泼，不失大气，就让她读武库里最为旁门左道的。
“欲求人仙者，当立九十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
今天是便由一个丫鬟读着《太玄经典》，刘文轩不像以往枕着那位颇有媚态的丫鬟的大腿或者把玩哪一位空灵丫鬟的手指，而是正襟危坐在窗口，长刀离鞘，一根手指在刀身上滑过。得了一身道门大黄庭大宗师功力，刘文轩种种本能，妙不可言。
例如此时仅是听着丫鬟读《太玄经典》，刘文轩便是觉得口中津液如瀑布冲玄膺，明堂流丹田，真气流淌。头部热蒸一般，四肢百骸融融，尤其眉心如题一颗倒竖红枣的印记，隐隐由红入紫，竟有青城山天师“紫气东来”的宏大气象。
太玄经典之所以妙不可言，是这无上胎息法不同一般道教内功心法，而是一气呵成，脱胎于道书祖宗《老子》“一气化三清”。
太玄经典是玄而又玄的修行，大概是不希望刘文轩做坐吃山空，托养鹤的叮嘱了两件事，刘文轩睁开眼睛笑道：“王掌教说大黄庭是一股活水，若我无法在十年内精益求精，化为己用，迟早会荡然无存，应该不是吓唬我。再就是老真人怕我被他领进了宝山却不知如何捡宝，特意解释了大黄庭的‘六重天阁’，即六种境界。这倒是很像听潮亭地上六楼，如今白狐儿脸已经马上要去三楼，我才一脚刚进楼。”
丫鬟放下《太玄经典》竹简，问道：“大人开窍多少了？”
刘文轩将逐渐熟悉了手感的长刀刀归鞘，指了指眉心，笑道：“对我来说开窍不难，难的是将这三清气留住，开窍越多，流失越多，我若一日懈怠，便要入不敷出，这位传我功力的大宗师对自己狠，对我更狠。”
丫鬟愣了一下，笑而不语。
刘文轩拿过丫鬟的一缕青丝，默念了一句，“玉池清水上生莲，体和无病身不枯。形神相守不死仙，便可一脚登天门。”
丫鬟疑惑道：“大人，这是哪本书里的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