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二十年,六月初三,午正一刻。蜀王寝殿挟持发生时。
当于牧被陈七郎架脖子上的刀吓得尿裆时,一片箭雨遮天蔽日,穿门越墙向他们袭来,与这箭雨一道登墙飞入的,还有一排红衣金甲卫,这是王府外院侍卫的服饰。
看见他们陈七郎先是一喜,认为第二波援军抵达,但定睛细看便觉不对。这些人头上没戴金甲头盔,取而代之的是用荆条簪着的团髻,这是作战时常用的标记,他们都是贼人,是龙吟他们的援军!
从信烟发出到打开门闩,正好半炷香,这是龙吟反复核算过的时间。综合了府苑侍卫的武功水平,所选青城弟子的武艺高低,以及相邻宫苑抵达寝宫距离,测验数次都是这个结果,左右误差不出三个弹指。
方才陈七郎借谈判拖延,意在等待援军,龙吟与他揣着相同的心思,不同的是,龙吟有多次验算做底,比陈七郎更有把握。这也是刚刚白予墨和于牧,面对陈七郎的要挟,还能互相调侃耍嘴皮子的底气。
伪金甲卫一入围墙,便与一个个群青袍侍卫交战,刀光剑影乱作一团。
一支支弩箭也如长了眼睛一般,掠过所有伪金甲卫,扎入了所有青袍侍卫的身体,就连陈七郎也不例外。
于牧见陈七郎握刀的小臂被扎伤,吃痛之下手本能一颤,刀刃离他的脖子远了三分,当即抬手紧握箭枝,旋拧着往肉里又扎了半寸,疼得陈七郎一阵惨叫,刀虽还未脱手,但已彻底放开了于牧。
于牧趁机逃跑,但刚走一步,就又被陈七郎未伤的左手再度擒住肩膀。就在他以为自己彻底完蛋时,一柄青城剑横削而来,逼得陈七郎与之交手,于牧趁机赶紧去帮旁边的桃夭。
擒住桃夭的暗镖卫也中了一箭,但其气力仍比桃夭大,死死勒住她不放。于牧当即捡起桃夭落在地上的弓弩,照着暗镖卫的后脑就是一击。侍卫吃痛终于松了手,于牧拉着桃夭就拼命地往寝宫北门跑去。
此时,在青城弟子的掩护下,龙吟和白予墨正挟持着蜀王和王妃,步步退出北门。李润居藏身的假山距离她二人最近,双方一交战他便就趁乱出来,赶去了北门,此时已达白予墨身侧,随着她们的步调跨出了门槛。
他们身后,头簪荆条的道士金甲卫,分作两列,如母亲张开臂弯般,将他们五人渐揽入维护中。
这边厢,于牧和桃夭因要挣脱挟持者而费了些功夫,故被落在了最后。
眼看二人就要奔出北门,陈七郎心中一沉,知道自己再无翻盘机会,登时恶从胆边生,伸指入怀,掏出一枚核桃大小的乌色圆丸,飞投至于牧和桃夭的脚边。
四周那二十一个群青袍侍卫见乌丸落地,当即后退三步,四散开来。
道士们不明情形,还欲追上,却见乌丸被青石砖一击,登时散做齑粉扬尘,一阵玄雾从地上腾起。
“牵机丸!”龙吟英眉乍紧。
“有剧毒!”白予墨大喊。
此时道士们才意识到情形危急,纷纷扯一角衣摆掩住口鼻,却已迟了一步。忽地,从玄雾中刺出银光万朵,正是群青袍侍卫的刀阵。道士们心下大骇,即刻挥剑相抵,兵刃交错不过铿铿数声,刀阵便又如鬼魅藏身般退入浓雾,等再度刺出时,已是换了方位与招式。
弹指之差,原本落于下风的近身卫们便又占得先机,与道士们打得难分难舍。
想也明白,陈七郎既敢投出这毒物,定也有足够的把握自己和手下不会中招。只因这牵机丸本就是近身侍卫队特制,故而当众侍卫一见此物,便即刻主动退后三步,只是为了抽身吞服解药。
距离毒丸最近的于牧,当听见白予墨喊出的“剧毒”时,便不假思索地将身侧的桃夭拽入怀中,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身体,把她的头埋入自己的胸膛,生怕她吸入一丁点毒气。至于他自己的口鼻全无防护,他也毫不在意。
他太用力,让她怀里的桃夭只觉胸膛被压得喘不过气,熟悉的窒息感涌上,让她不禁回想起半年前,自己寻死时,在她身边的也是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