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寝殿东侧的窗边,王妃的玉颈上横着一柄雪剑。
国色天香的金丝雀,已吓得六神无主,双膝软颤,身体止不住地往下堕,若非双肩被人从后箍住,她连站都站不起。箍住她的人正是白予墨。
白予墨身前两步远的地方,是三个持刀侍卫,面朝王妃,背朝殿门,还是冲进殿内跑来接应王妃的姿势。只不过双方未等交刃,白予墨便已人质得手。
“放了她!”蜀王的声音传来。纵使自己已被龙吟长鞭绕颈,可他的满腹心思仍在王妃身上。
他话未说完,便被龙吟从地上拽起,风流尽失狼狈如狗。他身边的龙吟,双环髻已因打斗散开,直发垂下更增凤眸凌厉。
“你们想干什么?有本王还不够?”蜀王盯着王妃满目担忧,对龙吟怒道。
“没有她你会乖乖听话?”白予墨唇角冷笑,语含讥讽,眼中丝毫不掩对蜀王的厌恶。
白予墨的话亦是龙吟的心思。她们今日便是要挟天子令诸侯,以王爷的千金之躯作筹码,行自己欲行之事。
可蜀王与史书话本里的三岁幼主不同,不仅已过而立之年,还有九百九十九个心眼子。对付这种人,不拿个他心尖儿上的宝贝,他焉能老实?
蜀王盯着刀刃下的王妃,又看看她身后的白予墨,眼中升起一股怒意,是为心爱女子落入险境的愤慨。随即,他气恼地向陈七郎大喝:“还不动手!”
陈七郎的掌心渗出汗珠,却怕贸然上前反让局面更糟。
“王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家都得陪葬!”蜀王长目瞪立,对陈七郎下了死令。
陈七郎只得硬着头皮,大喝一声:“都给我上!”
一声令下,殿内所有侍卫都往前冲,就连龙吟身侧两个右臂受伤的,也用左手从地上捡起腰刀,欲要再战。
面对此杀意腾腾来势汹汹的攻势,白予墨面不改色,刀刃干净速厉地在王妃的锁骨上轻巧一抹。
细如脂腻的皮肤被划开,一时鲜血如注。剑锋虽已避开静脉,却深可见骨,血红中可见点点森白,煞是教人心疼。殷红的鲜血如盛放的牡丹,眨眼便染红了王妃月白的衣襟。
见此情形,陈七郎等人纷纷停步,生怕一个冒进,再度伤了主子。
蜀王目眦欲裂,恨不能把白予墨活剥了皮。
白予墨丝毫没有被他的愤怒吓退,有恃无恐不紧不慢道:“你真觉得,凭他们几个就能抢回王妃?”
一语问得蜀王没了话。她的身手他方才已亲睹,从梁上取剑,到挟持王妃,其速之快只见一道白影,不难推断若真交起手来,她水平更在龙吟之上。只殿内这几个人,绝不可能从她手底下讨得半分便宜。
沉默间,龙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再耍心眼,我们有一万种办法折磨她。”
蜀王听闻仍硬着脖子,保持着不愿妥协的姿势。眼中的怒意却在一分一厘地渐渐熄灭,缓缓变作了不得不从地无可奈何。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你们想要什么?”
龙吟眼眸一抬,望向几步之外的陈七郎,道:“让他们卸刀。”
蜀王踟躇不语。
龙吟见他不从,持鞭的手上劲一绞。
蜀王疼得双眉紧拧,鼻中发出闷哼,这才不情不愿地从牙缝吐出两字:“卸刀。”
陈七郎权衡片刻,知眼下并无更优解法,只得松开手指。
当啷一声,腰刀落在他的脚边。
“踢到七步外。”龙吟又道,神色冷厉,不容置疑。七步是她与陈七郎交手后的判断,以他的武艺水平,七步之内都能轻易拾起兵刃,七步之外,他只能有心无力任人摆布。
陈七郎望向蜀王,眼神询问主子意思。
蜀王思忖片刻,不得不咬牙颔首。
陈七郎这才皂靴一抬,将刀踢将出去。他力道掌握得刚刚好,腰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撞上七步外的堂柱。
接着,龙吟的双眸扫视众侍卫,朗声厉喝:“其余人,卸刀。”
其他五个还手握腰刀的侍卫,面面相觑片刻,也照着陈七郎的样子,松开腰刀,踢到七步之外。
空旷的殿内响起丁铃当啷的兵刃落地声。
确认所有侍卫均没了兵器,龙吟将手中鞭往后一扯,拽着蜀王往寝殿正门退去。
陈七郎见状急忙跟上前。
“站住。”龙吟双手紧勒,对陈七郎威胁道,“不然废他半条命。”
陈七郎止步,却向龙吟提出条件:“五步之约如何?我必须亲见二位主子安全。”
“十步。”龙吟语气冷硬如铁,“你没有讨价的资格。”
龙吟拽着手中鞭子继续后退,拖狗似的把蜀王往后扯,陈七郎只得等她走出十步后再迈步跟上。
在龙吟退往殿门的同时,白予墨也拽着王妃,从东侧窗户退至殿门。两人相会后,形成背靠背的姿势,龙吟面西,白予墨面东,继续向正门外移步。李润居和桃夭也举着弩,时刻保持着瞄准的姿势,步步谨慎地行到了龙吟和白予墨的两侧。
待四人于寝殿正门前会合后,龙吟与白予墨无需言语,便默契地同时起步,如风车轮转。白予墨由面东转为朝北,直面殿内的陈七郎;龙吟由面西变为朝南,直面殿外百余宫人,她高喝一声:“打开寝殿北门!”
闻言,殿外百余宫人瞬间炸开了锅,人头窜动议论纷纷。
龙吟望着面前的茫茫人海,心知他们接下来的路将是腥风血雨,但她心中却无半分恐惧,只因她能从身后的白予墨身上感到一股久违的心安。
若是在半年前,她刚来锦城时,有人告诉她,她将会与身后这个女人成为知己,她是决计不会信的,因为她们二人的相遇,实在是谈不上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