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本就是个安静的地方,这处的喧哗引来了上香的人前来围观。
许恒植坐在姐姐旁边,安静的聆听着这嘈杂的声音,好似一个小大人。
许浅浅看他努力思索的样子,开口道:“让梅儿陪着你,你也很少出来,想去哪玩就去吧”。
梅儿原本是许浅浅的丫鬟,和桂枝一样受信任,许浅浅不放心陈氏分派到许恒植院里的人,就把梅儿派了过去。
许恒植却是摇了摇头:“姐姐,我不想出去玩了。”
他现在的样子和刚出府的样子截然不同。
桂枝也离开了窗边,过去为许浅浅把茶斟满,轻声道:“小姐,为什么要让三少爷知道这些腌臜事,三少爷还小”。
桂枝看着才四岁就小大人一般的孩子就有些心酸。
许浅浅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别人不会因为他还小就不会算计他,真正爱一个人,不是把他保护在羽翼之下,而是要让他见识风雨,使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我不可能永远在他身边”。
许恒植小小的脑袋转过来:“姐姐,我不会被他们算计的,我也可以保护姐姐”。
许浅浅认真的看着他:“姐姐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去和他们纠缠,而是想告诉你,这个天下很广阔,它不只有丞相府,也不只有大夏,你要做一只翱翔天空的雄鹰,而不是困在后宅的家鸟”。
许恒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禅房里有恢复安静,只有正煮的茶在咕嘟咕嘟的响着。
走廊的闹剧也渐渐平息,衙役无论许恒渊怎么挣扎还是把他带到了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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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元琰听着侍卫长的禀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张绪继续道:“许恒渊被带到了大理寺的监牢里,这大理寺卿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丞相留。”
元琰望着桌子上瓶子里刚刚插的一支梅花,看的出了神。
那人他当初写的时候只是往她身上加上了无尽的仇恨,可以让剧情更精彩,他把她写成了从地狱爬上来复仇的魔鬼。
可是他错了,他一直以为她心狠手辣是因为她本应如此,他从未了解过她,从地狱里诞生的有魔鬼,可是天使也都是从地狱诞生的,她做的也只是为了保护亲人。
梅花就是在最寒冷的时候,在别的花都只剩枝干的时候开的。
元琰站起身吩咐道:“我们去大理寺一趟”。
张绪连忙出门备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行驶着,元琰嘴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自从他来到这里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坐立难安中度过,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可是还是不放过一丝回去的希望,是因为他挂念原来的世界吗?好像不是。
是他一直在心存愧疚,认为是自己造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经历的所有苦难,重活一世还是心存仇恨,为了报仇白白浪费了重活一世享受生命的机会。
可是他现在听到她所做的事,他又有了新的看法,是他亲手创造了她,才能让她有体会生命的机会,苦难让她更为美丽,生命有时是在苦难之中获取新的见解,她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只是比平常人对世事看的更透而已。
马车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悠闲,正如他的心情。
大理寺里的人都匆匆忙忙,元琰下了马车,这次他只是和张绪出来的,没有带皇宫的侍卫,张绪一路跟着元琰往里面走。
不时有惨嚎声传来,但是大理寺来往的属官好像没有听到,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元琰走到正堂门口就有人拦下了他,此人穿着的事正五品的官府,方脸的中年人。
“你是谁,正堂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元琰掏出腰牌,问道:“你是……”。
男人见了腰牌,不卑不亢的回道:“下官是寺承,见过九殿下”。
元琰点点头:“我找你们大理寺卿有事,不知他在不在?”
寺承回道:“寺卿在地牢了,下官去叫他”。
“不用,你带我去吧”,说罢元琰就四下看了起来。
寺承没法,只能把他带进去了。
监牢的门都是用石铁打造而成,沉重的门在开的时候发出一声轰隆。
黑暗的牢内照进一束夕阳,这道铁门把里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因为是长期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元琰进去就吸了一口霉味的空气,急忙用帕子吾住口鼻。越往里面走就越能闻到空气里的绝望气息,进到这大理寺地牢里的人多半都是死刑犯,要不就是再也出不去的,就算是一个心智坚定的人进到这里都要被逼疯。
走过长长的走廊,两旁会有几只蜡烛忽明忽暗的照着。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影。
大理寺卿名叫张海,是一个中年人,平日里都是在办公,也没有什么空闲时间,最近刚新娶了一房小妾,小妾还给他怀了孩子,他十分兴奋,张海只有一个长子,在得知有人感调戏他怀孕的小妾也不管是什么人,就把他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里。
他平日里办公的地方都是在正堂,很少来地牢,除非有事。
张海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就看到元琰和寺承,九殿下他认识,算起来九殿下和许恒渊还是表兄弟,难道九殿下是过来要他放人吗?
思考之间元琰已经走到了张海旁边,张海起身相迎:“殿下,怎会来地牢,寺承,赶紧带殿下到大堂。”他冲后面的寺承说道。
元琰从旁边拉过凳子坐下,微笑道:“张大人可能对我来这里的目的有所误会,我此次来并不是要求大人放人的”。
张海闻言放下了一半心:“不知九殿下此来所谓何事?”
元琰在这昏暗的地牢里着实有些不适,长舒一口气道:“我此次来是向张大人表达善意的,丞相肯定不会对你抓了他儿子的事毫无芥蒂,如果他想要在朝中为难张大人,我是会帮着张大人的”。
“哦,殿下不会无故帮我,不知有什么条件”,张海问道。
元琰淡淡道:“大理寺对于京城乃至全国的信息肯定是最多的,我也不会要什么机密资料,只是想在有需要的时候,张大人能够帮我一把”。
张海也是沉浮官场十几年的人了,怎不会知道元琰的意思,九殿下想要把他拉入阵营。
他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再开口时已经有了笑意:“好”。
就殿下就以能力和被陛下重视的程度来说,跟着他也不错,朝臣哪有不站队的。
两人最后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元琰就走出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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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内已经是一片混乱,许泰拿起茶杯猛的摔向地面,茶杯的碎瓷四出飞溅,陈氏的衣裙上划过一道碎瓷也没有向往常那样,只是静默不语。
丞相当众给陈氏难堪,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屋内的丫鬟小厮大气也不敢出,都是低头站着。
许浅浅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看戏。
许月月也是心惊,没想到这次父亲会发这么大的火,从小到大别说是发火了,就是对她大声说话都是没有过的。
丞相像一只野兽被激怒,张开了獠牙:“这就是你教导的好儿子,陈氏”。
陈氏一波澜不惊的样子,冷静的道:“相爷,还是要先把恒渊从大理寺捞出来,再说其它”。
“我把他捞出来”,丞相重复道。接撩起眼睛着看了陈氏一眼,讽刺的道:“我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简直丢光了丞相府的脸,陈氏,你就是这么教导儿子的吗?”
许月月心情复杂,这还是那个一向对母亲对她都温和的父亲吗?她忍不住道:“父亲,这关母亲什么事,大哥也是你的儿子,难道发生了这种事父亲就没有责任吗?”
丞相没有理会许月月。陈氏确实喝道:“你闭嘴”。
许月月看着这两人,他们还是那个一向疼爱他的父母吗?
许浅浅在心里连连冷笑,这就是她的父亲,要是谁做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他就会毫无情分的翻脸。
陈氏努力露出一个浅笑:“阿泰,这次的事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恒渊,先把恒渊接回来弄清楚事情再做打算吧,相信朝中有我爹在也出不了什么事”。
陈氏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是一笔交易,让丞相先把许恒渊接回来,要是在朝中有人想要利用这件事给丞相下绊子,就会有辅国公站出来为他撑腰,辅国公是三朝元老,朝中门生也多,在朝中很少有人不会给他面子。
还有一点是在提醒丞相不要太过分,她背后有母家在撑腰,就是许泰也得顾忌。
许泰长舒一口气,安静了许久才淡淡道:“我自然会把恒渊接回来”。
许浅浅看着这处闹剧面无表情,丞相府原本有个二姨娘,颇为得丞相喜爱,甚至还怀了孕,丞相一度想要把二姨娘提为平妻,可就在二姨娘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
自此以后丞相慢慢和原本关系不好的陈氏热络起来,陈氏为他生了一子一女,在旁人看来这是一对友好的夫妻,可是究竟是怎样就只有陈氏和丞相明白了。
丞相站起身,没有言语,就出门走了。
陈氏在丞相走出房门后也台步走出,就在经过门槛的时候陈氏被门槛绊了一下,身边的喜儿急忙过来搀扶。
许浅浅望着这一幕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