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束认为兄弟俩肯定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自己却没有能力知道和阻止。
她依旧用辣姐的身份好心好意跟姜阳说一些大道理,她不曾念完初中,讲述的那些道理也不过就是照本宣科的那几条。姜阳表面上笑嘻嘻的全盘接受,姜辛束明白他根本不会照做。
何殷和姜阳两个孩子的别扭越来越深,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中考终究还是来了。
何殷没有考上一中。在他最拿手的数学那一门课程上,何殷居然考了个不及格。
姜辛束气得当天晚上没有出摊。看着这个租好的房子,看着这一楼窗户望出去的万家灯火,听着小区行人来来往往的喧闹与闲聊,姜辛束只觉得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她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大儿子,原本庆幸他长成了一个懂礼貌、学习好的榜样。哪曾想光环底下,竟然是不为人知的阴暗。他变成了一个和姜若望一模一样的人。用那种肮脏的手段赚钱,继承他的衣钵,不惜把一个又一个的少女推进深渊。
她不是傻子。客人里大多数都是附近中学的学生,在那些小姑娘的嘴里听了诸多束道媛的传言后,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姑娘的死因一定与姜阳有关系。再加上后来死者还疑似怀孕的传言甚嚣尘上,姜辛束仿佛又觉得自己看见了另一个青妮。
十几年前,他们从偏远地方骗女孩子们去江华。
十几年后,他们甚至把手伸到了学校里。
对那些青葱一般明明有着大好前程的女孩子们下手。
姜辛束又痛苦又矛盾。
作为一个从那个深渊挣脱出来的女性,她本应该去警局报警,揭发十二金钗,揭发姜若望的恶行。但……这里面涉及到的,也许是她的亲生骨肉。她不太清楚姜阳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到底是助力,还是主谋。
她甚至带着一丝幻想,她想也许孩子还年轻,还容易被金钱和权力蒙蔽,会不会等到他考上大学,步入社会,就会改正,就会意识到这些都是错的?
在这样复杂的心境之下,何殷没有考上一中,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他和姜阳交恶,在姜辛束的心里,甚至有一些欣慰。
这是儿子主动和深渊划清界限的反应。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姜辛束觉得何殷就是另一个勇敢的自己。
他敢于对一切挥舞着拳头,去为不公与正义发声。
她也就气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对何殷说:“二中呢?是不是比三中好一些?你的分数上二中能不能行?”
何殷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数学卷子的最后几道题,他是故意不做的。
他想让自己的分数彻底远离一中。二中什么的也没考虑过。束道媛的葬礼,何殷偷偷去过,他甚至还偷了一把束道媛的骨灰,埋在她坠楼地方的一棵老树下。
最好的朋友的埋骨之地,他想守护着这里。
在何殷的眼里,一中已经不是一个令人充满向往的学习殿堂,相反,它充满着罪恶,或者说,它在用一种学霸的光环在包庇着罪恶。
如果成为一个学习好的学生无法阻止罪恶,何殷想要成为一个身强体壮的人,能够适时出拳,打翻那些戴着面具的人。
他开始参加了高中的拳击组,开始喜欢上了跑步、越野、攀登、打拳。
原本不太强壮的他,突然一下就染上了运动的瘾,肉眼可见的肌肉与身量一同成长着,让姜辛束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冲刺中考的时候,何殷每天晚上要吃一碗面。
而现在考上高中,他甚至要吃两三碗。
一整个高一一年,姜阳偶尔会出现在小摊子上。而何殷每次看见他,就会拎起书包避之不及。姜辛束知道两人的芥蒂依旧在束道媛的身上,没有戳破,只是默默选了一些姜阳爱吃的食物继续招待他。
姜阳来得越频繁,母子之间,反而愈发生疏。
“你今年要高考了?”姜辛束依旧关心他,“学业很重吧?”
“还好。我应付得来。主要基础知识都在这里。”姜阳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笑了笑拿了一串牛肉慢条斯理地吃。
“打算读什么专业?有心仪的大学吗?”姜阳还不到十七岁,如果今年他高考完,8月15日才满17呢。
姜阳点点头说:“我不打算离开海东省念书。我就打算考海东大学,学生物。”
“不打算离开啊……”姜辛束有些遗憾,在她的心里,她认为姜阳的学习成绩甚至能去考北清。他不离开南屏的原因是什么呢?是要继续在这里维持他那背后的事业吗?
“对啊。离开南屏,我去哪里吃辣姐的手艺?”姜阳爽朗地笑笑,指了指钵钵鸡小摊里泛着香味的食物说道。
“那辣姐祝你心想事成,马到成功。”姜辛束勉强扯了个笑容说。
“谢谢辣姐。我还想来份牛肉。”姜阳被辣得擦了擦泛红的鼻头,在这一瞬间,他的面孔依旧天真地充满少年的气息。
何殷是晚上姜辛束收摊之后才回家的。
浑身臭汗,一回来就钻进浴室里冲凉。
等到他洗完澡的时候,发现客厅的餐桌上放了一小锅浇了辣椒油的牛肉汤面。而姜辛束的房门关闭着,从门缝间还能透出一丝光亮。
何殷坐下来,把面条风卷残云地吃完。
他对卧室里还没睡的姜辛束说:“妈,我打算高二转体育生。”
姜辛束隔着门,同一天听见两个孩子对未来不同的规划,她意识到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一个想学生物,一个想学体育,都不是什么太坏的选择。
“好。”她没有太多的纠结就决定支持孩子。
相比那个双面的大儿子,至少目前小儿子的正反两面都是光明的,可预见的。她只要他健康、开心、向善就好。别无所求。
姜辛束在回忆这一段的时候,看起来表情平静无比。可早上她主动说出的那番话,依旧令刘岩鹏好奇。
刘岩鹏问:“你说是你和姜阳抛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姜阳可能在继承姜若望的事业,做起了引诱未成年少女卖淫的事实,你又怎么会去帮他做违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