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优整理了姜若望关于姜贺、姜盼与姜阳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让整个案件的矛盾清晰了起来。
他在自己的那个白板上,添加了新的探案思路。
姜盼与姜贺,两个女儿对家产分配和父亲的重男轻女思想愤怒,再加上亲眼目睹母亲因被姜阳母亲疑似推拉致死,对他的恨意与生俱来。二十年前,甚至已经诞生出“有他无我”的极端思绪。
姜阳也没有闲着,不仅暗中反击,甚至利用金钱和高明的手段,布局让两个姐姐的人生止步于碌碌无为。
她们俩坐拥富家女的头衔,却没有得到良好的教育,更没有高屋建瓴的眼界,只会在爱情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里,消磨人生。
姜阳看不起她们。
她们也痛恨姜阳。
她们想要姜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甚至已经开始了动手。
姜阳又何尝不是呢?
南屏市的警方,已经迫切想知道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个雨夜。”
隔天的审讯,何殷按照上次的叙述,继续了起来。
“白孟实练了一周的车,车技还不是很娴熟。我们在那天夜里把车开到了南屏山脚下。不过下车的时候,还没有下雨。”
“那时候姜贺与姜盼已经死了?”董建华问。
何殷迟疑了一会儿,说:“我不确定。”
那天过了凌晨12点,白孟实在楼下按了喇叭。他们租的房子是一楼,何殷蹑手蹑脚准备好了雨衣、手套、一截麻绳,走出了家门。开门的时候,姜辛束有个习惯,是把一些买菜送的塑料袋洗干净叠好,码得整整齐齐放在门口。有时候当垃圾袋用。何殷鬼使神差摸了个袋子踹兜里了。
下楼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鬼魅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区里,是那个跌断腿依旧靠拾荒生存的阿婆。她已经很老了,头发比之前还要白,大半夜的就在附近的几个小区垃圾桶里转悠,手里还提溜着一个手电筒,手电筒的光冲着何殷照了一下,让彼此都看见了对方。
是熟人。
何殷对这个阿婆没有什么恶意,也没什么好感。毕竟他有时候也去捡点纸壳和瓶子,阿婆见了就会不高兴地啐他一口痰。
开车的时候姜阳就没出现,何殷看了看后备箱,白孟实点了支烟,递给他两顶带矿灯的帽子,又用下巴指了指何殷眼神盯着的方向说:“对,都在里面了。包好了,我没看见脸。”
何殷吞了口唾沫,接过帽子,试了试上面的开光,灯很亮,晃眼。
他还鬼使神差向白孟实要了一根烟。
何殷没抽过香烟,为了壮胆才哆哆嗦嗦点着了,抽了一口,可味道太呛。他抽了一口就觉得受不了,从车窗外把烟丢了出去。
白孟实嚷嚷着:“没抽完就糟蹋掉了,你小子真没意思。”
何殷不想说话,闭目在副驾驶养神。
外面的气压越来越低,车内有些闷。白孟实打开了车载空调。
这个点,去南屏山的山路几乎看不到人,更看不到车。
车窗外,一个炸雷响在山间。
白孟实吓得一个急刹车,“该死,不会要下雨了吧?”
“开快点。”何殷的面色凝重。
“我倒是想开快,全是转弯兄弟。一脚油门就能把我们送走。”白孟实脑门都是汗,很明显,他的车技不如他的长相那么漂亮。
磕磕绊绊的,白孟实一路把车开到山腰上,中间还熄了一次火。
何殷摊开姜阳给他们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着最终他挖坑的地点,一个硕大的红叉。
他们按照地图的标识下车,大概还有大概两公里的山路要走。
打开后备箱,里面用黑色胶带捆着一个人形的东西。何殷眼皮跳了跳,把口罩、帽子手套一丝不苟地戴上,这才拧开帽子上的灯,让白孟实搭把手,把尸体抬了出来。
上了山,白孟实这个话痨反而不爱说话了,他们一前一后抬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如果说这条路是一条通往罪恶与死亡的深渊,何殷每向前走一步,都想立刻回头。
“我在警察局里,留的是你的DNA。”
“我老婆怀孕了。你不想孩子出生就没有了爸爸吧?”
“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最后帮我一次。”
姜阳的声音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而与此同时的是,束道媛跳楼的蝴蝶般的身影,也蹁跹浮现在脑海中。
闪电一下子劈在了前面一个树的上面,激起了一连串的火花。
让何殷的思绪顿时清醒。他停下了脚步。
发现他依旧处于黑暗之中。
手里沉甸甸的,是姜阳弄来的尸体,是他们兄弟之间共同的罪恶,是包裹在亲情之下绽放出的恶之花。
白孟实也停了下来,手里的劲儿撤下,两人默契地把黑胶带里的东西放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黑胶带居然在里面居然发出了声音。
“救救我。”
“救……”
虚弱的女声传来。
白孟实后退了一大步。
他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何殷,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胶带。
“人没死?”何殷震惊了。他不会想把人活埋了吧?
那道闪电像劈中何殷的脊骨,把他的理智与正义给劈出了一个角,此时从罪恶的边缘散了出来。
何殷俯下身,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破了一个口子,撕拉一下——
有暴风雨前骤然拂过的山风吹来。
也有轻微地好似弥留之际的喘息传来。
“我不想死。”
一个清晰的,带着叹息的声音,在黑色的胶带被撕开之后,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何殷有些猝不及防。
而白孟实刚才因为惧怕后退了一步,此刻也没有再往前。
因为那个女人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和他恋爱了好几年,分分合合,还有过肌肤之亲,甚至为他打过一次孩子的姜盼。
姜盼和他彻底分手,是在知道了他竟然是姜阳私底下豢养的,一条用颜值勾引他二姐的狗。
姜盼因为气愤,用了最大的力气从黑胶带里挣脱出来,何殷这才看见,她的身下还躺着一个脸色灰白的女人。或者说是,女尸。
那具女尸已经没有了动作,闭着眼睛,额角上淌着的血滴落在她一只眼窝里。
就在两个人一个诧异一个悔恨的当口,姜盼看准时机,推开何殷,冲着前方跑了起来。
“抓住她!”白孟实终于想明白了他们今晚的目的。
他帽檐上的灯直射着踉踉跄跄逃跑的姜盼,三两步上前就把姜盼的头发揪住了。
哗啦啦的爆雨就在这个时候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