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贺已经在那家公司的前台做了好几年,已经能独当一面去处理一些装修接单了。她嫁给了公司里的一个设计师,对方不是本地人,是江华人。姜贺在婚后吹气球一般地胖了,往昔和王雪萍相似的面孔,也变得油腻臃肿,让姜若望无法直视。
姜盼则继续跟白孟实交往着,甚至还怀孕了。在姜若望的勒令下,她愤恨至极地把孩子打了。从此更加放纵不羁。和白孟实,他们分手过,闹过,吵过,甚至大打出手过。最后姜盼依旧割舍不下,认为这辈子她就和白孟实纠缠定了。无论他是贫穷、撒谎、赌博、吸烟、出轨,她都认定了这个人。就想和他结婚,过一辈子。
姜若望甚至觉得这何尝不是白梦珑对自己一家人的诅咒。
破罐子破摔的他,把姜阳和白孟实认识的消息隐隐约约透露给了姜盼。
姜盼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整天,一周之后,姜阳就出了车祸。司机老谭双腿及肋骨骨折,姜阳手臂骨折,都双双进了医院。
姜若望又心疼又难过。
那年他刚刚满五十岁了,他第一次觉得年龄在自己身上有了痕迹。
“脑筋不灵光,一件事没有想清楚明白就动手去做了。”
他决定约上三个孩子,大家来一次坦诚相待。
“我觉得一家人没有隔夜仇。所有事情都应该在桌面上摊开解决。就像做生意一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我把姜贺、姜盼、姜阳约在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饭馆里。想用父亲的态度跟他们好好沟通一下。”姜若望要表达的东西太多了,是和否的问询已经无法满足他的倾诉欲。秦优干脆借助黑科技,给找了个那种发声的老人机,硕大的键盘输入,每一个字连城句子都能自动发声。
姜若望仅仅只能移动一只手,就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他打下了这一段话。
他记得那天是个中秋节,家家户户都在吃月饼赏花灯吃团圆饭。南屏这边的习俗除了这个之外,还有要喝一种米浆做的甜酒,寓意家人平安喜乐。
姜阳到得最早,他胳膊上的石膏已经拆了,还挂着绷带,右手吃喝不方便,只能勉强用左手。商家给他安排了一个服务员布菜,还给他了一个宝宝用的叉子,可谓贵宾待遇。
姜贺第二个来,她有点气喘吁吁的。她最近在跟老公闹离婚,为了挽回丈夫,她豁出去做出各种减肥举动,今天刚好在附近的健身房做训练。原本一身滚滚的赘肉最近的确轻减了不少,在看到姜阳的时候,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擦汗的借口,擦着一并冒出来的心虚。
姜盼一直等到他们三个人开席了才姗姗来迟。踩着高跟鞋,甩着紫红色头发的姜盼把年轻美貌武装到了牙齿。她不像是来吃团圆饭的,像是来聆听一场爹味教训之后,马上扎根酒吧的玩咖。
姜若望说:“之前我一直忙工作,你们几个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成家的成家,考大学的考大学,爸爸疏于对你们的照顾,先喝一杯向我的孩子们赔罪,希望你们能体谅我。”
姜若望在几个孩子面前,何曾说过这样的软话。就连姜盼都默默把嘴里的口香糖吐了出来,跟姜盼对视了一眼,举起了手里的甜酒杯。
姜贺与姜盼跟姜若望碰了碰杯,姜阳的杯子凑过去的时候,姐妹俩手里的杯子迅速转走,只剩下姜阳空和姜若望碰了碰。
姜若望看在眼里,没有吭声,而是仰脖子把杯中酒喝了。“我今年五十多了,年轻的时候我以为多挣点钱,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这几年,我看着你们一个个的长大了,家里的钱只要你们不买航空母舰,怎么都够花了。我在想,是时候金盆洗手,找个老伴,过一些不用劳心劳力的生活。”
姜盼笑笑,“爸,我可听说了,现在很多捞女,专找你这样中年有钱的男人,结婚后给你平时的食物里放点什么东西,等对方嘎了再分走一半财产。你结婚我不反对,记得婚前财产公证哇,回头还要麻烦我们和你的女人打官司,得力不讨好。”
姜贺也站在姜盼那边说:“爸。你很久没有回山渠县了。要不我陪你回去给妈扫扫墓,你也看看爷爷奶奶再做决定?”
姜阳听见姜盼和姜贺把王雪萍搬出来,则说:“爸,你是我爸爸,也是你自己。我尊重您的任何决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律照办。”
姜盼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嘴里已经不干净。“舔狗。”
姜阳收声不说话,姜若望却听得清晰,"啪"一下把筷子放下,对姜盼呵斥着:“怎么说话呢!向你弟弟道歉!”
姜盼梗着脖子,一副强硬的姿势,不仅不道歉,反而把服务员刚刚上的一碗热汤一下子泼在姜阳脸上。
事发突然,姜阳躲都来不及躲,整张脸都被滚烫的汤汁溅红。
服务员原本正在准备布菜,完全没想到这顿团圆饭竟然吃出了鸿门宴的效果,眼疾手快找了一杯冰块递给了姜阳。“先生,您先擦擦脸,再先拿这个降降温。”
姜阳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顺应了姜若望的说法,同意父亲再婚,甚至隐退。而姜盼的做法不仅不顾姐弟亲情,更是把他们这层关系撕得粉碎。
原本姜若望还想藉着隐退,把家产分别给孩子们,他不会亏待姜盼和姜贺,事业想交给郝勐鲲接手,会拿出一些钱给姜阳去创业。他不想儿子再碰这些灰色产业。
可没想到,姜盼这个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直接掐断了他后续的话头,把姐弟三人的矛盾这样径直地摆在明面上。
他以前一直知道他们在默默的斗。但那都是私底下的行动。
可闹得这么公开,这么难看,这么不讲情面,这么要人痛苦,姜若望的心都在滴血。
“够了!”姜若望说:“姜盼,我会给你一笔钱。就十万。明天你就从家里搬出去。以后你好自为之!”
“爸?”姜盼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十万?她一个礼拜至少都要花五千块,十万块她还花不到半年!老爸就这样要为了这个贱种舍弃自己?
“爸!盼盼只是闹着玩的,她一向没轻没重。”姜贺上前劝和,拼命给姜盼使眼色。但姜盼依旧梗着脖子,丝毫不服软。“而且我和盼盼也是为您的身体考虑,您都这么大把年纪了……”
姜若望打断她:“胡说!我老当益壮!你是不是也想跟你妹妹一样离开这个家?你也想要我给你十万块搬走就直说!”
姜贺眼泪一下涌出来:“爸!我一直知道你偏心,没想到你的心脏里一点都容不下我和盼盼。”
姜阳一声不吭,只看着两个姐姐哭着闹着,而他默默用冰敷着脸颊,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讽刺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