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姜阳的证词，大家只能从旁的地方开始突破。何殷的袒露又发现了一个新的人员参与到了其中，那就是白梦珑的弟弟白孟实。
经过南屏警方查证，白孟实，1982年生于海东省南屏市，父登记的名字叫顾长恒，1953年生，1994年在矿井遇难身亡。母亲白湄1956年生人，是个送奶的临时工，偶尔也打零工做个保洁。姐姐白梦珑生于1978年，死于1995年。2015年的时候，白孟实因打架斗殴和偷盗，被捕入狱，2020年出狱后，和母亲白湄相依为命，因家庭琐事最后将白湄刺死，本人也被判死刑，缓刑两年执行，已于2023年执行死刑后死亡。
白孟实成为了这个案件中一个比较关键的人证，甚至是抛尸的帮凶，但很遗憾，他在一年前已经死了。
事情又落到只剩下姜辛束与何殷这对母子俩不知道孰真孰假的发言怪圈里。
刘岩鹏揉了揉眉心，让大家休整一天。
秦优问：“师父，不然我再去问问姜若望，他休息了几天，精神头也好些。没准能知道一些姜盼姜贺和姜阳吵架的内幕？”
之前的姜若望，用手指点一下两下的方式，的确给秦优提供了不少的信息。
只是这样的问题需要提前计划，问的时候需要有耐心，有技巧。
还不能持续很长时间。
毕竟老人家的注意力有限，一个小时候就已经是极限了。
刘岩鹏看了下时间，今天提早收工，才晚上十点左右，他点了点头，让小秦去拟一个问卷，主要是弄清楚南屏抛尸案前几天，姜阳和姜氏姐妹之间的矛盾冲突到底是怎么进行的。
秦优领到了任务，和从事侦讯的心理专家连夜把问题拟好，又前后推演了几遍，到凌晨五点才睡。早上十点的时候，他从宿舍醒过来，捏着印有问题的打印纸跟着师父到养老院汇合。
姜若望住的是南屏市当地一所有医疗条件的养老院，当时从泾城接过来的时候，市刑警队特意给安排的特殊关照。老头现在住了一周左右，除了前几天秦优去询问过他关于姜阳当年的情况之外，姜若望这几天就安安静静地躺着、被喂饭、偶尔坐在轮椅上被推出去放放风。
他的眼底浑浊无力，不过见到秦优的时候却闪了闪，有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
秦优还是按照上次的规则给老头仔仔细细讲了讲，为了避免迅速进入询问阶段，还推着轮椅带他出去食堂吃了顿午饭。
给住院的老人安排的健康餐，是用鸡肉做的肉丸，比较低脂又健康，姜若望不爱吃这玩意，指着秦优碗里的红烧肉张了张嘴。一旁时刻监督姜若望的住院陪护很残忍地替代秦优拒绝了姜若望的请求，顺势把鸡肉丸塞进了姜若望的嘴巴里。
这里的老人为了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把口腹之欲都戒了。秦优知道姜若望年轻的时候锦衣玉食惯了，临老了依旧爱好着这一口，他突然意识到，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丢失身体本能的反应。
这几天他点灯熬油整理了姜辛束与何殷的供词，不难分析出姜辛束的本能反应是保护儿子，而何殷的本能反应是别扭地在哥哥与母亲的亲情中挣扎出一个自留地，那么……供词中，明显何殷的反应更客观，而姜辛束的反应则偏向于本能的维护。
秦优甩去这个下意识里得出的思绪，尽量客观地去审问姜若望关于女儿和儿子的矛盾问题。
午饭后，当秦优确认姜若望的身体目前是比较合适的状态时，终于打开执法记录仪，跟着同事一同见证这场特殊的审问。
“在姜阳读大学的时候，姜贺和姜盼分别在做什么？她们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吗？”
姜若望的眼睛微微眨了眨，在秦优的手掌上点了一下。
“我们先说姜贺好吧？”秦优用指尖在打印的姜贺名字上着重点了点。
按照秦优抽丝剥茧的询问，他们从姜若望处得到了不少的信息。
姜贺在一中付费借读高中之后，果然没有考上大学，她的心思压根不在学习上，去学校也是被一群女孩子们追着吹捧着。她们跟在姜贺身边，询问她的衣食住行，露出各种羡慕的眼光，甚至还给她灌输“考不上大学压根就没事，你家里总归会给你兜底”的想法。
结果姜贺果然如她们所料，没有考上大学，高考满分750分，她只考了380分。而那群吹捧她的女孩子们，一个一个的至少考了个大专，或者是委培生。甚至还有考上一本的。只有姜贺沉浸在她们的恭维声中，忘记了学校最本质是来学习的，而不是来受人羡慕的。
在姜若望暴跳如雷的那天，她被按头转去了二中，念了个复读班。在这里，依旧有人像一中的时候那样有人追捧着她，但姜贺似乎长大了一些，吸取了那些女孩阳奉阴违的教训，起初学习有所长进，至少能从摸底考试里考到450分左右。450分是南屏市的最低大专委培线，只要聊妥一个单位，就能付出一定的金钱和定向的工作意向约，去学习未来这个单位需要的专业人才。一般是财会或者法律之类的专业。姜若望有钱有关系，只想让姜贺最低程度去念个委培大专生。
没想到的是，离开了那群女孩子们，姜贺又在二中遇见了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叫王进源，长相清俊，但极为贫寒。据说高考考了560分，上了西安交大的录取线，但他志向远大，一心想要考北大，复读。据说一中的复读班都向他伸来了橄榄枝，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选择了二中来复读。这可把二中的老师们都高兴坏了。这么一个基础好，能立足的生源，简直是明年重点大学妥妥的人形KPI。
对方每天穿着一件洗到已经半透明的白色衬衫，一条黑色裤子。纤薄瘦弱的身体在白衬衫里都显得空荡荡的。每天早上是一个包子一个鸡蛋一杯豆浆，整体花费不超过一块五。中午是一个肉包子一个菜包子，七角钱，五分钟解决午餐后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继续看书背单词。晚上则是去食堂打一份免费的蔬菜汤，买三毛钱的米饭吃。
第一次月考，对方考出了600分的成绩，震惊了整个复读班全体成员。姜贺终于把关注度从吃穿用度转移到了这个男孩子的身上，而且她意外发现，所有人都会对自己这个小公主模样的女生有所礼让，唯有这个男生，嫌弃她课间操走慢了一步，耽误了他回教室背单词，还推搡了姜贺一把。
姜贺从讨厌这个男生，到一点点被他认真的学习、紧凑安排的学习时间和贫穷但异常有骨气的生活所打动，居然默默地喜欢上了对方，也跟着对方的时间开始了努力。
前期还是有所帮助的，她的成绩肉眼可见在一次又一次的月考摸底中接近姜若望心目中的底线。
但就在姜贺彻底被这个男孩“看不上自己”的态度而“着迷”，想要对他“告白”的时候，那个男孩却把姜贺的情书直接贴在了教室黑板上，谁都可以去看几眼，谁都可以看到姜贺这个富家女，赤裸裸的表白和热情。
一时间，复读班里有女学生向准北大生表白的消息，传遍了学校。
姜若望又被老师邀请到了学校深谈。
姜贺觉得特别丢脸，再也不想去二中了。无论姜若望怎么拎着她的耳朵，拽着她的头发，掌刮她，辱骂她，姜贺就是跟钉子一样，死也不回二中念书了。
无奈的姜若望只好求爷爷告奶奶，把姜贺安排在一个好友的公司去做个闲职——前台。
就在姜贺的前台职位敲定的时候，姜若望被姜阳要了一笔钱。钱不少，有五万那么多。
姜阳的意思是，自己十八岁了，看中一套二手房，想作为投资先练练手。姜若望把钱给了姜阳。
后来，郝勐鲲告诉姜若望，姜阳的那套房子，其实早就买了，他那五万块，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
姜若望觉得孩子大了，总有点抹不开嘴的花销。家里也不缺这点钱，就没有深究下去。
“你是说……姜贺和那个男生王进源的瓜葛，很有可能是姜阳做的？”秦优的眼皮跳了跳。
如果是这样，姜阳的心计也未免太深沉了一些。
姜若望点了点手指，两下。是不知道的意思。
“但我后来听到姜贺跟姜阳吵架，隐约提到了这件事。王进源后来考上了北京大学的新闻系，南屏市都有报道。市里甚至还给他奖励了一套房子，可惜是毛坯。他住在乡下的一个棚户区，家里穷到四壁都漏风，可他二话不说拿出了一笔钱来装修，找的就是姜盼做前台的那家公司……姜盼再度见到王进源，王进源的眼神明显有些躲闪。在她的一直追问下，才知道王进源收了姜阳的钱，至于做了什么，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姜贺为此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