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孩子是姜阳的?”董建国疑惑了一下。
毕竟姜阳已经死了,办案的同事们在他泾城市的蜗居里搜出来一大堆生物检材,还有一些他生前遗留的物品。
其中有一本非常破旧不堪的笔记本,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用工工整整的英文花体字,写了一个名字——Fly.Shu。
上面用的是英文,每一段都写的好像一句一句的情诗。
董建国英语够呛,拿给秦优看的时候,秦优哼哼唧唧几句,说都是摘抄一些英文经典的十四行诗,说是情诗也不是不可以。
“束道媛有英文名吗?”他随口问了一句。
“好像是butterfly,蝴蝶。”何殷想了很久,在记忆里拽出这个名字。那个带血的画面,飞扬的白色裙摆,十五岁夭折的命运,渴望破茧却终究没有成蝶的悲剧,不就是束道媛的命运吗?
何况,她的发间,总喜欢佩戴一枚蝴蝶形状的发卡。
“我去举报过孩子是姜阳的。警察当时找姜阳去验证过DNA,没有匹配上。”何殷说。
那天,姜阳从派出所里出来的时候,何殷远远跟着他。
姜阳回头看了几眼,何殷躲了几次,终究是让他的余光扫到了自己。
何殷干脆不躲了,大大方方跟在姜阳身后。
没想到半路上窜出来两个穿着时髦的女孩。两个女孩都发育的很好,一个个子高挑,一个曲线玲珑,她们站在派出所门口,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特别昂贵的数码相机,咔嚓一下给姜阳和背景里的派出所拍了个照。
“啧啧啧。”那个拍照的高挑女孩说:“爸爸眼中的好儿子,怎么变成疑似强奸杀人的嫌疑犯了?”
“有其母,必有其子。”另一个女孩笑嘻嘻地说。
两人说完,也没管姜阳的反应,嚼着嘴里的口香糖,高高兴兴招手打了辆车离开。似乎她们出现在这里,就为了奚落两句姜阳。
姜阳也没有生气,只是等她们的车肉眼已经看不见了,这才扭头把何殷招过来:“别躲了,我看见你了。我爸爸给我买了一只狗。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束道媛死了!她怀孕了!你还有心情让我看你家的狗?”何殷在内心咆哮着,他总觉得哥哥说话做事,都不像表面上的一层意思,总有画外音在等着自己去发掘。
姜阳也不等他回答“去”或者“不去”,径直招停了一辆出租车,把何殷半拖半拽地塞了进去。
“我妈说了,我不能去你家。”
他们的脸孔太相似了,会引起什么反应傻子都能猜到。
“我没有把它养在我家。”姜阳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居然是何殷上次去过的那个三层二居室。
“我把这套房子也买下来了。”姜阳用的是个“也”字。
也就是说,之前看的那套一居室,他也一并入手了。
“你哪里来那么多钱?”何殷下意识问。
姜阳不说话,领着他来到门口。
已经能听见门内一阵犬吠声。
姜阳拿了门口的一根钢棒,这才小心翼翼把门推开,一条狗疯一样地冲了出来,被姜阳一棍子打翻在地。
它的身后还跟着两只刚刚会走路的小狗,没能站太稳,似乎刚刚出生没几天。
“这条狗买的时候就怀孕了,前几天刚生了一窝小狗,只活下来这两只。”姜阳一边说,一边当着何殷的面,拿着钢棒拼命殴打那条企图要咬他的狗。
何殷看不下去了,“你干嘛打它?不是花钱买的吗?”
姜阳点点头,收起棒子,把奄奄一息的狗拖入了厨房。
另外两只小狗甩着尾巴一路闻着血腥味跟了进去,也奶声奶气冲着姜阳叫唤。
“我在做一个实验。”姜阳一边说着,一边从厨房里取了把尖刀,干脆一刀扎在了狗胸上。刀锋很利,下拉到腹部的时候,母狗的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姜阳把这些都收拾了一下,取了狗腿的一部分,直接丢进锅子里炖煮。
剩下的肉块他问何殷:“辣姐做不做狗肉的?做个特供餐,应该还挺受欢迎的。”
煮熟的肉,他拿去水龙头冲凉,撕吧撕吧放在碗里,拿出去给那两只小狗吃了。
那两只小狗饿惨了,竟然摇着尾巴吃了起来。
何殷被这一幕震惊了,快恶心地吐了起来。
姜阳却笑了。
他冷漠地说:“你看。这个世界哪有什么亲情可言,不过就是弱肉强食。”
何殷摇了摇头,甚至退后了一步,他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哥哥,他不认识,不理解。对方变得冷血、薄情、完全没有同理心。
“所以,你也没有把我当做弟弟吗?”这句话他没有问出口,他只想迅速逃离这里。
下一秒,姜阳转过身来,拿着那一包血淋淋的狗下水和分割好的狗肉,跟何殷下楼。
他把那些狗下水喂了流浪猫,一直喂猫的邻居还夸他人帅心善。
他把那些狗肉给了环卫工人,工人们千恩万谢,决定早点下班去炖狗肉大快朵颐。
何殷很想冲上去问出那个问题:“束道媛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可姜阳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等到日头西沉,姜阳终于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说服辣姐搬家,我就告诉你。”
何殷觉得那天的光很微妙。
它把姜阳的脸分割成了阴面与阳面,一面看起来乖巧无害,另一面看起来阴鸷冷漠。
他不知道哪一面才是姜阳的真容。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明明学习好,长得好,家世好,为什么一步步接近的时候,会发现看见的只是对方想让你看见的那一面。而当对方转过身来,把真实的阴暗面亮在你面前的时候,何殷根本无法接受。
“我们还是搬家了。”何殷痛苦地说,“我妈为了我的中考。而我为了一个真相。”
“姜阳说,如果不是我一直追问束道媛的死因,他会把那套两居室的租给我们。但我问了,他决定让我们租的是一居室。我不配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只配睡客厅。这是他对我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