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东省,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平均气温高达30°C的地方,如果没有独立的浴室,没有二十四小时热水,每天的生活将是非常麻烦且不舒适的。
不仅如此,逼仄的十平米的地方,连卫生间也没有。辣姐需要靠每天去公共卫生间倒马桶为生,每天忙碌完洗个热水澡都不行,只能烧水擦拭一下,或者挑选不忙的周末去公共浴池。
“我从小就在露天冲凉,已经习惯了。我妈只能每天遮一块布在门后面洗澡,地板上用一块木条隔着,避免冲凉的水流进屋内。洗完还要用刮板把水从门缝下扫到屋外去。”
何殷解释了自己最终的选择。
“我选择听姜阳的话,说服我妈搬了家。”
姜辛束表面上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坚持要把卧室让给何殷住。
姜阳不置可否,只是用别样的眼神盯着何殷。
何殷低头轻咳一声,懂事般地说:“妈,其实客厅更宽敞,更合适我学习。你看,我在这边支一张床,然后这里光线好,刚好放一张书桌。累了我就直接倒下就睡,十秒,哦哦不,三秒我就能打呼噜。”
他说的笑话把姜阳和姜辛束都逗笑了。
何殷说:“那时候我以为我妈很满意,我哥也很满意,我不得不满意。哪知道,我们三个人每个人的心理其实都有不同的想法。”
“我觉得,姜阳想用钱来买更多的母爱和亲情。因为他从自己的家里,完全体会不到。”
“而我妈,她早在我打姜阳的当天就知道了他的钱从哪里来。所谓的朋友的房子,不过就是个假意讨好的借口。她一方面住着觉得不安,一方面又想要我能考上好高中,在这样反复纠结的同时,她又不想把秘密告诉我。”
“直到我问出了那个问题。”
“是姜阳答应我搬家之后就回答我的那个问题——束道媛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某个没有晚自习的夜里,姜阳带何殷去了十二金钗。
他给何殷一顶棒球帽,一个口罩,把他的头压得低低的。
随着那群女孩们络绎不绝的出现,那个十五六岁女孩被拉扯上神秘车辆,并被赠送避孕套的戏码再度上演。
姜阳说:“你看,这些女孩都是家里缺钱的。她们把自己的青春当做筹码,去换取这个年纪用普通的方式换不到的金钱。”
“你……你是说?”何殷的嘴唇都在口罩下面抖动着,他几乎不能呼吸。
“不关我的事。她们都是自愿的。”姜阳扯了一下嘴角。
“这不是你家的生意吗!”何殷有些义愤填膺,捏紧拳头。
她本可以有更光明更好的未来啊!
他看见门童给一个胖子开了门,那胖子怀里搂着一个几乎和束道媛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何殷的喉头哽咽了一下,心脏仿佛被什么堵住,迫切需要一场爆发于宣泄。
他的拳头,突然一下,向着姜阳的脸上挥舞着。
一拳打飞他的眼镜。
“你用这些女孩子赚钱,你下贱!”
第二拳揍向了他的鼻子。
“让她们被这些臭男人欺负,你无耻!”
第三拳好像有什么红色的液体飞溅出来了。
“束道媛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活下去的!”
何殷的眼泪流了下来,打湿了口罩。他干脆把口罩一把拽下来,冲着姜阳最后打了一拳。
“你就这样赚钱的?”
如果说之前的那一巴掌是为束道媛的死。
这一拳就是为这些跟束道媛一模一样,甚至也许要步她后尘的女孩们。
从十二金钗里冲出来两个黑衣壮汉,姜阳不仅没有对何殷做什么,反而把他的帽子一把遮住他的脸,把何殷推进了一辆刚好停在门口的出租车上。
“去明灯巷45号。”姜阳丢了一张二十元的钞票进去。
等到黑衣壮汉走到姜阳面前的时候,何殷已经坐在车上压低帽檐,喘着粗气离开了。
姜阳的脸被打肿,他呸了一下从嘴巴里吐出一口血。
何殷甚至在车里听见那两个人在问:“少爷,没事吧?要不要我们……”
“不用了。不要告诉我爸爸。我自己会处理。”姜阳的声音冷漠不可亲近,跟平时说话一点都不一样。
何殷的车刚刚驶出去不到十米,一辆呼啸而来的警车就停在了十二金钗的前面。
何殷从车窗里扭过去看的时候,发现警察站在姜阳面前说了几句话,然后把他带上了车,并没有戴手铐,只是上车。
何殷有些不安,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掉头回去,跟着前面那辆警车。”
“小兄弟,你这是为难我啊。”司机有点兴奋,“不过我早就想跟一把警车了,看我飘逸的车技哈,稳得一批。不过……跟警车不犯法吧?”
等到何殷坐着出租车还补了点差价来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姜阳被两个便衣民警带进了一间审讯室。
何殷也想进去,却被一位值班民警拦住。
“干什么的?”
何殷指了指姜阳刚才消失的方向:“我是三中那个跳楼的女生束道媛的同学。叔叔,你们是不是在调查这个案子,我认识那个人,我也可以提供线索的!”
民警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见他看起来不想说谎,何况还穿着三中的校服,于是找了个线索提供表格,让他先坐在一边填写。
何殷发现上面要写姓名,电话,地址,线索涉及的事件,他想了想家里没电话,又讪讪地把笔放下。
民警好像看出来他的困窘,说:“没电话就写地址也行。”
何殷在这边磨磨蹭蹭写了又涂,撕了好几张揉成团丢在一旁垃圾桶里。
民警看着他有点无奈。
“小同学,要是没有线索,也不用强行给我们。这个纸是要钱买的,你给我们省点经费。”
另一边,两个刑警要采集姜阳的生物检材做一下测试。姜阳接口要上厕所,走出了审讯室。因为他实在不算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嫌疑人,于是也暂时没人看管他。
没想到他走向厕所方向的时候,刚好看见何殷坐在前面皱着眉头写着什么。他用两个人特殊的交流方式吸引了何殷的注意,又指了指男厕所的方向。
何殷会意,大概刚刚揍了姜阳那四拳,让他对姜阳有了一丝愧疚的心理。于是他也跟了过去。
没想到姜阳用力搓了搓何殷的胳膊,咬了一口,直到见血。
何殷也不懂姜阳这个算不算是报复。
他只记得姜阳就这样不擦一下就大摇大摆离开了。
警察取了姜阳嘴角的一抹血迹,放他离开。
派出所门外,何殷在等着姜阳。
姜阳突然说了一句:“我可能要跳级,直接读高三。”
“啊?”何殷有些不解。
他们不是在争吵,打架,噬咬吗?
怎么突然说到学习的事情了。
“因为我生物学得特别好,参加了一个比赛,还拿了奖。老师觉得我高二的课程完全不用学了,可以直接跳级去高三准备高考。”
何殷看着他。
姜阳这才再度重申了一句:“你喜欢生物吗?可能初三还没开生物课吧?但我很喜欢,这真的是一门有趣的学科。”
说完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又说:“走吧,我们先去医院包扎一下。这样我们都进不了家门。”
这一晚,姜阳给他买了汽水,饮料,和外卖的汉堡炸鸡。他们好像一直在吃这些垃圾食品,但又彼此默默不语。
他们举手投足都有默契,却又看对方的眼底都是敌视与防备。
姜阳最后处理完伤口,还打车送何殷回家。
等到何殷在新家里,清清爽爽沐浴了一番,倒在客厅软软的床垫上时。他突然觉得一阵过度的舒适席卷了他的身体,让他忘了疼痛、仇恨、愤懑和不满。
“只要住在了这里,我就是既得利益者,我根本不配为束道媛和其他女孩子讨回公道!”
他如此哀伤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