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束扑上青妮的身体，用自己的身躯掩盖住别人对她的注视、打量、震惊与兔死狐悲。她的嘴角还噙着一抹血，发狠到把整个大厅的人都震惊。
他们似乎在想，这样一个人，怎么做到这么敢以卵击石的？
而那个被姜辛束咬了一口的壮汉，回过神来，直接揪住姜辛束，给她一个恶狠狠的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厅，让那些姑娘们意识到，这群人是“来真的”。
他们从小山村里费尽心机把她们骗出来，在这个离家几千公里，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在这个他们就是王法的浮华大厅，他们拿捏着这群姑娘的性命与未来。
要么像姜青妮那样成为一个打压刺头的牺牲品，要么乖乖听话，成为金姐口中尽职尽责的员工，赚大钱。
两条路，在这群未经世事的年轻乡下姑娘面前，一点都不难做出选择。
她们看着被壮汉打翻在地的姜辛束，露出同情却又无法认同的目光。
不过其中一个王家村，叫王艳的女孩，脱下身上的外套，给依旧躺在桌子上的姜青妮盖上。
青妮这才慢慢悠悠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哀嚎起来。她抱住衣服，缩在墙角处，浑身瑟瑟发抖，捂着脸失声痛哭。
一场欣喜与充满期待的“进城打工发财之旅”，在转瞬间变成了“以身体为本钱，成为玩物”的卖身之路。
每个女孩都为自己的轻信付出了血泪代价。
王艳叹了口气，转向姜辛束，掏出来一张卫生纸给她擦脸。那种粗糙的卫生纸，越擦越多纸屑，好像她们一地鸡毛的苦难人生。
姜辛束咬着牙撑起身体，谢过王艳，走到姜青妮面前。她的手还没碰到青妮的头发，青妮却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她，头一偏，躲开她的安慰。
“都怪你!”
青妮带着哭腔嘶吼——
“你为什么要让我在合同上按手印!”
“为什么要反抗!”
“为什么要让他们把我做靶子!”
“辣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姜辛束第一次感受到了观念不同的好朋友背刺自己。她当然不会责怪青妮在惨痛经历之后，必须要找一个发泄情绪的赌气言论，她收回手，只觉得内心深处涌现的，是无尽的悲哀。
环视一圈，没有像她一样依旧想要继续反抗的女孩，她们像被吓怕的葡萄，水灵灵，甜蜜蜜，等人采撷，没有第二条退路。
不!
姜辛束想，还有第二条。
在暴风雨中，和磨难同归于尽。
她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渍，喉头哽咽了一下。
金姐露出了看完热闹的满意表情，拍拍对着众人说:“不瞒你们说，刚才那段精彩的戏份，我们都有录像。”
话音刚落，大厅里的电视机突然被开启，一段青妮被侵犯的画面在电视里播出。
“你们要是不听话，我就会把你们所有人这段录像带，都寄回你们的家乡，让你们的父母亲戚好好看看。是寄钱还是寄录影带，你们自己选。选钱的站在我左边，选录影带的站我右边。”
百分之九十的女孩立刻站在在左边。
王艳有一点犹豫，但最重也在左边站定。
青妮瑟缩在墙角，几乎是用爬的，也艰难爬到了姜辛束身边。
姜辛束还想叫她的名字。
她直接站起来，艰难小跑站到了左边。
金姐的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很好，现在可以开始安排工作了。”
她似乎已经把唯一一个站在右边的姜辛束遗忘了。
金姐一一点起众人的姓名，年龄，每个人都安排了一个“洋气”的艺名。
王艳分配了一个yummy的英文名。
秦家几个姑娘分别叫Mary，Cindy和Vivian。
青妮叫Apple，一枚苹果。
轮到姜辛束，金姐不管不顾，也“赐”了她一个名字。
Flee。菲力。
和free（自由），一字之差。
门开了，时间卡得真巧。
姜若望一脸抱歉地走进来。
“不好意思啊，刚刚去接了雪萍和俩孩子，刚刚才把她们安顿好？啧，金姐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都是乡里相亲的，你得给我一个面子，好好待她们。”
金姐露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歉疚表情:“望哥，是我招待不周了。我这不是也心急。过完年，咱们招待客人也要新面孔新血液不是，我这是心急吃了口热豆腐，还烫了一下。”她不动声色指了指身边大汉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手掌。
姜若望看了一下左右分明的队伍，立刻了然于心。唯一一个站在右边的姑娘，是他原本最看好，最想当摇钱树的姜辛束。
这个刺头，明显金姐不想碰，想交给他亲自调教。
姜若望的脸上流出一种憨厚诚恳的神情，与他在雪地求子时感动村民的表情一模一样。可亲，可信，充满诚意。
他对姜辛束说:“既然你不想跟着金姐干，跟我走吧。”
此话一出，姜辛束半信半疑。可青妮却站不住了，她几乎是用膝行的姿势，直接披着那件外套，匍匐在姜若望的脚下，抱着他的腿。
“望哥，望哥，我是青妮啊，我也想走。望哥求求你带我走。”
人群中也有些女孩有意动，尤其是王艳。她是姜若望老婆王雪萍的亲侄女。
姜若望俯下身，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帮青妮把脸上的泪水擦得干干净净，“好好一个姑娘，哭了就不漂亮了。Apple啊，以后跟着金姐好好干，哥不会亏待你的。”
他明明不在大厅里，叫的却是金姐新给青妮取的“艺名”。
姜辛束留意到了这个细节，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个厅里所有女孩的一举一动，所有大汉的恶行，在外面都有人监视。
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青妮的眼泪虽然止住了，震惊与错愕的神情却继而弥漫上来。她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被羞辱，被凌虐，被当做靶子一样杀鸡儆猴，而幕后的指使人，竟然真的是这个她全身心信赖的同村哥哥。
她小时候，他甚至还带她爬过树，抓过蝉，捕过鱼，背她淌过河。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
姜辛束去搀扶青妮，青妮却仿佛终于醒悟过来，一把推开姜辛束，吼着她“辣子，你快跑!”
姜辛束怔住，但下一秒她立刻抛弃了所有的执念，冲着那个短暂打开的大门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