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俊生不懂做生意，只能在硬件和后勤上帮了些忙，至于如何出摊，如何保持口味，如何进货处理食材，都是姜辛束一手操持。她跟着父母做了这么多年，经验丰富，即便是一个人忙得脚不点地，依旧能把小摊料理地清爽干净，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在江华市清淡味蕾的衬托下，这辛辣十足的钵钵鸡口味实在是令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姜辛束摆摊二十多天的时候算了一笔账，她这个月居然赚了五十多块钱，相当于山渠县一个种辣椒的三口之家一个季度的营收。
难怪大家都想要出来打工挣钱，都想做生意，埋头在农村以种植业为生，实在很难挣出追逐梦想的勇气。
姜辛束今天收摊收得早，把一些新鲜的尽好的串串收好，推去了火车站那边的小旅馆。
老板娘阿梅还在那边看着《故事会》嗑瓜子，见她来了，喜滋滋上前打招呼。
“辣子，你这回看起来比之前活络多了！眼里都有神了。”阿梅顺手接过姜辛束带给她的吃食，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发出痛快的咀嚼声：“哎哟你这手艺，贼拉过瘾。这个月刚起步，生意咋样？”
姜辛束腼腆笑笑：“托梅姐的福，给我介绍客人。生意还不错。”
老板娘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她，笑得有些暧昧。“你和那个小何，怎么回事？都有人来跟我打听，问你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姜辛束雪白的脸唰地一下变红，“梅姐，你别胡说了。我配不上他。”
“怎么就配不上？”老板娘是知道姜辛束有过孩子的事情的。自然也知道何俊生是个没婚配的本地男，还是中专生。“两口子搭伙过日子，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你帮衬我，我帮衬你。有来有往，心里眼里有着对方就行，还管其他的！再说了，你这模样，身段，赚钱的本事，哪点比不是小何？”
姜辛束把心里的话默默咽下去，没好意思说。“我不仅是个寡妇，还生过孩子。”
她把五十多块钱的净利润拿了二十元出来，重新交到老板娘的手里。“梅姐，我知道你当时是心善可怜我做生意没本钱。现在我生活还挺好，你给我的这钱……我不能收。”
老板娘愣了一下，马上展露笑颜，没有推拒，而是爽快地塞进了上衣口袋里。“行吧，你怎么方便怎么来。但我话撂这，我去买钵钵鸡，你可得给我打折。”
“放心吧梅姐。”姜辛束露出真诚的笑容。
下一瞬，她突然感觉到一阵翻涌的恶心袭来，连忙冲向二楼的水房。这里她轻车熟路，知道一楼只是个小门帘，二楼三楼才是正式营业的旅馆。卫生间和打水的地方都在楼上。
姜辛束蹬蹬蹬跑上楼，吐了个昏天黑地。
老板娘有点担心地跟在她后面上来，递过来一块手帕。
“怎么了？着凉了？”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担忧。
姜辛束有点说不上来，只觉得有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的奶水在胡越的妈妈回来之后就找了个土方子消下去了。但月经一直没有来过，姜辛束私下问过老板娘，是不是生完孩子总要有好几个月不来月经，老板娘说对。现在她有三个多月没有来了，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深渊总在那里。每当姜辛束有新的希望，它就恨不能化成一头黑暗的巨兽，上来咬她一口。
老板娘看见姜辛束的脸色不好，身为女人的直觉也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试探地问：“你和小何……”
姜辛束连忙摇头，摇得很用力，“不是不是，何老师不是那种人。”一着急，以前的称呼又冒了出来。
“那你这……到底是不是又有了？”老板娘的脸色凝重起来。“谁的？”
姜辛束脸色煞白。
老板娘转身就走。
姜辛束以为她是彻底对自己这样混乱的私生活无语了，她捂着脸，想哭又哭不出来，这不过只是猜测，并没有验证呢，她这样安慰自己。
不多时，老板娘手里拿来了一条什么东西，塞在姜辛束的手里。
“喏，我这边的小姐妹经常用的一个验孕棒，准头嘛七八分，你先试试。”
姜辛束被推进卫生间的时候，紧张地差点尿不出来。
老板娘在门口教她使用方法，“尿上去看看几条杠就行。”
水房是公用的，把男女厕所在中间隔开。男厕所有人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很暧昧地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女厕所门口的老板娘。
老板娘啐了一口，骂他：“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撒尿？”
姜辛束在里间听见，眼睛都闭了起来，憋出一点尿液，却不敢看试纸的反应。等到一分钟之后，她调整了呼吸，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低头看向试纸。粉色的试纸上，清晰地出现了两条杠。
姜辛束的手一抖，那张试纸顺着水流被冲走了。
她无精打采地走出卫生间。
老板娘急切地询问：“怎么样？”
姜辛束摇摇头。
“哎呀，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没怀孕还是没辙？你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勤快，肯干，吃得苦，就是个锯嘴葫芦，大是大非面前要把人急死。”
“梅姐，我去趟医院。”姜辛束定了定神，下定决心一般说。
“这个点？医院只有急诊，你去了又能怎么样？”老板娘看她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认定姜辛束果然有了麻烦。在这个女人外出打工，又单身的情况下，孩子就是最大的麻烦。
老板娘拉住她，向着真相准确迈步：“是你那个孩子他爸的？”
姜辛束艰难的点了一下头。
两个人沉默无言。
老板娘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下楼去吧。”
她拍了拍姜辛束的肩膀，顺势拉着姜辛束冰冷的手走下楼。
一楼的前台，居然站着刚刚散发完传单的何俊生。
他笑着看向两个正在下楼的女人：“梅姐，我来接辛束回去。”
老板娘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何俊生，叹了口气，又把姜辛束的手放在掌心拍了拍，“要是不舒服，明天干脆休息一天，你先来我店里，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姜辛束点点头，“嗯，谢谢梅姐。”
何俊生听她们打机锋，有点担心地问：“怎么了？你不舒服？”
姜辛束虚弱地回应：“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听梅姐的，明天不出摊了，我想休息一天。”
何俊生想了想说：“那我陪你去医院吧。梅姐不是还要看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