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殷不知道隔壁五班的房宇是怎么添油加醋把事情说给老师听的。在老师的嘴里，何殷这次考试可能疑似抄袭。毕竟那个考满分的同学，在考试随机乱序就坐时，就坐在他的斜前方。不排除何殷从后进一跃成为满分的随机性。
姜辛束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气白了脸。
碍于借读的名额难求，她强忍住怒意，用力捏紧了手，还特意站在了儿子跟前，把老师的愠怒隔离在儿子之前。
“何殷最近的确很用功学习。他……他有个远房的表哥，在一中念书，学习成绩很好，最近在给他补习功课。”姜辛束挑着字眼为儿子说话。
老师目光一转，笑容里只有虚掩着的不信。“一中的啊。那我拭目以待何殷也考进一中读高中咯。”
这个家长用一中来拉踩他们三中，老师的目光里充满了这样的揣测。
姜辛束没有听清明白这句话的阴阳怪气，反而坦诚感谢老师的祝愿。
老师都被姜辛束的反应气笑了。
只有何殷听明白了老师的意有所指，也和姜辛束一样握紧了拳头。
等到母子俩准备离开，老师突然又提了一嘴：“何殷最近用的文具盒，是不是太高档了一点？我们学校大部分都是乡镇借读的孩子，大家的经济条件可能都不太好，这种比较贵的学习用品还是尽量少用，免得引发同学之间的攀比之风。”
姜辛束扭过头去，嘴唇翕动地想说什么。
何殷连忙拉住母亲，对老师说：“对不起老师，我以后会注意的。妈，我们走吧。”
姜辛束离开学校的时候，看了一眼“南屏市第三中学”的门楣，她盯着何殷的眼睛说：“不管怎么样，妈妈站在你这边。你也要争气，努力考上一中，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何殷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教室，他又掏出了那个破破烂烂锈迹斑斑的文具盒。
束道媛看见了，有些吃惊，但她又从昨天放学后的一场打斗中理解何殷这个举动。
两个穷人家的孩子，平时都敏感而内向，对于一些不属于他们家庭的吃穿用度，似乎用一些都会被质疑。
束道媛写了张纸条，在上课的时候偷偷摸摸丢在后面何殷的桌子上。
何殷打开纸条，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起努力。”
何殷的鼻子酸了酸，抬头去看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板书。
粉笔字不知道为什么渐渐有了重影。
他装作若无其事揉了揉眼睛，掌心湿润一片。
下午放学的时候，何殷把束道媛再度领到小摊子上。
昨天，她和姜阳已经见过一面了，但还没有正式补课。
这一天下午，姜阳甚至为了补习功课还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来。他的近视也就一百多度，因为海东省临近东边，太阳落山早。
他们四点放学，四点半抵达小摊子上，到六点不到的时候，自然光线就不够了，姜阳看东西会有点吃力。
这一幅金丝边眼镜一戴，把他那股少年感又充满书卷气的沉稳气质，恰到好处地烘托出来。
束道媛看他的眼神都带一点少女的羞涩。
姜阳把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用心把两人的基础都摸透了。
“你的文科基础比较好，想要提升成绩主要得攻一下语文和英语。小殷的理科思维比较扎实，还是从数理化入手比较快。你们得分开补习。”他说。
“啊？”束道媛有些不自然地脸红起来。
在这样人多的小摊一角，她面对姜阳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她不敢想象如果是一对一辅导，在没有何殷与姜阿姨的情况下，她到底会不会有心学业。
何殷后知后觉啥也没有留意到，只是问姜阳：“哥，会不会太麻烦你？”
经历了几个月的相处之后，他已经习惯性地把称呼从“姜家哥哥”昵称为“哥”了。
姜阳很受用这个称呼，笑眯眯认了：“不会。反正我放学也没事。”
束道媛结结巴巴地开口：“一中不是学习很紧张吗？”
“是很紧张，不过我每次考试都第一，不用担心。”姜阳说：“而且给你们复习初一初二的内容，也是把知识再巩固一遍，对我来说也很有帮助。”他把话说得很在理，让两个少男少女都心怀感激。
姜阳又问束道媛：“你家住在哪里？来这里补习方便吗？”
束道媛说了一个地址，姜阳想了想说：“离这里有点远呢。不如我二四六给何殷补习，一三五你下课来一中找我，我还可以让谭叔叔顺便送你回去。”
“谭叔叔？”束道媛有点不明就里，看着何殷，似乎在询问这个人是谁？
何殷也不知道。姜阳也从没说过。
姜阳说：“是我们家的司机。”
束道媛整个人都自卑了起来。
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家世好，人品好，学习好，长相好，几乎无一不好。他还愿意给自己无偿补课，还愿意因材施教，甚至用他们家的小汽车送自己回家。束道媛被这样一个美好的画面砸晕了，完全不敢想象很多时候，免费的午餐往往需要更多的价值去偿还。
姜阳看出了她的迟疑与窘迫，说：“没事的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也有事情求你们。”
两人异口同声“啊”了起来。
姜阳说：“是这样的，我们一中正在建一个军乐团，老师打算让我来做团长。但我今年初三嘛，有点力不从心，老师说可以先让我选人，预备起来。等我考上高中就可以开始着手了。”
军乐团一般是要身着那种制式套装，吹号打鼓演奏，特别是在一些学校的重大场合，比如升旗仪式、开学典礼、运动会、优秀学生表彰等环节进行表演，甚至可以代表学校去参加一些外部的比赛，参与的学生非常有荣誉感与使命感，一般都要求品学兼优、长相出众的同学加入。
“但……我们在三中啊。跟一中是不是八竿子打不着？”束道媛小小声说。
姜阳说：“其实我们一中合适的人并不多。不是醉心学习，无暇他顾，就是很多在颜值上不过关。我上次从三中路过，看见你们三中有很多长相条件很优越的学弟学妹，你帮我问问他们，要是想参加，争取考到一中来，好像如果加入了军乐团，还有额外中考加分项。”
姜阳这么一说，两个孩子都用十分期待的眼光看他。
“不过也不一定啦。这个需要具体考试的时候出政策，反正你们先帮我留意着好啦。”
“嗯。”何殷与束道媛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姜阳说：“今天你们还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问我。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何殷举手又问了一个物理上的问题。自从他数学有点开窍之后，物理层面也觉得好像逻辑思维理顺了，很多问题就一通百通。他有点想验证自己这个猜测，所以请教了姜阳一道物理题。
姜阳肯定了他解题思路，又提点了几个重要的关键，何殷捧着物理习题册认认真真去研读了。
等到姜阳走，他都没抬头。
只有束道媛目送姜阳离开，直到他的身影从这个小巷口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