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姜辛束在结束之后,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是她打给母爱泛滥的自己的。
自由和亲情,在目前她这个阶段的窘境来说,只能选择一个。
姜若望怎么会是个好人呢?他身边哪个人又不是个人精呢?
她就这样信了包姐的话,毫不设防地去给孩子见了所谓“最后一面”,到最后,她喂了奶,还成为了别人的养分。
她忍受着屈辱继续回到了那个小旅馆里。老板娘给她买了份猪脚饭,姜辛束完全没有胃口,盒子都没打开过,最后老板娘打折卖给了一个来租十六人间的汉子。
“你这样不行。”老板娘瓜子也不磕了,走到姜辛束面前说:“最近火车站旁边有个年轻人,一直在附近发传单,做宣讲,他说想找个帮忙一起发传单的,工资日结,8毛一天。”
姜辛束死气沉沉地胡乱应付了一句,眼睛依旧看着上铺的木板,身体一动不动。
老板娘硬把她拖拽起来。
“两天了,你自己不吃饭,还得付我房费吧?梅姐前几天跟你说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老板娘说:“月底了,你得交房租了。”
姜辛束听见房租两个字终于有了点动静,她吸了吸鼻子,用手捂着脸,一副没脸见光的样子。
老板娘最看不得女人从硬气到柔弱。她强行把姜辛束拉到了水房,用冷水泼了姜辛束一脸。“洗洗,换件干净的衣服,马上去。那个小伙子人挺好,跟我说什么搞公益活动,本来是没有钱的,都是他自掏腰包给工资。”
姜辛束神情依旧木讷,她依旧在为“自己送上门去给姜若望睡”这件事上恼怒自己的智商。等到老板娘把她拖出小旅馆,来到火车站人流最多的北广场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脸上永远洋溢着笑容,笑容亲切明朗,像被冬日暖阳拥抱的感觉。他站在一个写着“宝贝回家”四个字的桌子后面,桌子上胡乱堆着各种资料。有人前来咨询,有人拦住他跪下,还有人哭着喊着求他帮忙。
姜辛束整个人都被这缕阳光照了进去,从阴郁转向了光明。
如果不算上那一场光天化日的霸凌的话,他也许还在山渠县做她的老师。
“何、何老师……”姜辛束念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五年了……她从没有想过,居然真的能遇见他。何俊生刚刚让一旁哭着喊着的夫妻在小本本上登记,又扶起了给他下跪的一个母亲,再来是拍着肩膀把一份传单发给来咨询的中年男人,一通操作下来,他再反应过来这个称呼的时候,已经看见了姜辛束水灵灵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姜辛束!是你啊,你怎么来江华了!”何俊生也一下子把姜辛束的名字叫了出来。
老板娘见状,喜笑颜开:“你们认识?这更好了。小何呀,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帮手,小姜。先不说了,我还得去看店,你们忙着。”
她脚不点地扭头就走了,还不忘给姜辛束挤眉弄眼,意思是“打起精神来”。
姜辛束有点拘束,又有点不知道从何做起。他们五年没有见了,何俊生也从当年那个涉世未深的初哥,变成了一个很职业化的公益组织负责人。他们经过简单的几句寒暄之后,何俊生给她指派了任务。
在火车站一圈发一些传单,传单是三折叠的纸,上面用黑白色的印刷体印着一个又一个孩子的照片。所谓的“宝贝回家”公益组织,是找寻那些被拐骗或者被失踪的孩子们,重新回归到父母身边。
姜辛束明白这件事的意义之后,看何俊生的整个人都充满了阳光的滤镜。他打开了她对山渠县之外世界的渴望与认知,成了她人生里的灯塔。尽管他们五年未见,却依旧从彼此的脸上感受到了重逢的欣喜。
姜辛束觉得刚才在小旅馆里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了。被姜若望又强奸了一次又怎样,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她的人生还很漫长,犯不着在这件事上纠结与低落。她按照何俊生的指示把传单都发了出去。尤其盯着那些领着孩子的,或者小夫妻模样的人发。何俊生还说,有时候中年妇女也可以发一发,她们的观察力挺敏锐的,也会留意到孩子的一些情况,没准会有线索。
晚上,工作结束。何俊生说什么也要带姜辛束去吃顿饭。
“不是什么奢侈的大餐,我们就随便一个小馆子吃点东西,庆祝一下。就算……师生重逢。哦,我已经不是老师了,你也不是我的学生,就算老友重逢吧!”何俊生推了推眼镜,把日薪结算给姜辛束之后,高兴地说。
姜辛束拿着那几张毛票,点点头,应允了。
江华市最有名的就是夜市大排档,接地气的热炒,炫到极高的火焰与热腾腾的锅气。每家排挡都有拿手菜,价格实惠方便顾客所需。
趁着经济发展的春风,江华市已经发展成了沿海数一数二的经济大省,很多来这边做生意的、投资的、开发房地产的不一而足,这些排挡和小摊贩也就越来越多了起来。
姜辛束看着这些排挡,仿佛看见自家父母的买卖。
“哦,你们家也是做这个的,怎么样?这几年生意好吗?”何俊生看着她拼命看着那个老板颠锅的举动,笑着给她拿了筷子,用开水烫过才给她递过去。
“还行吧,我哥已经结婚了,我弟考上了城里的初中,我爸妈的钱也就攒着给我弟读书和娶媳妇了。”姜辛束说。
何俊生听到她提及爸妈,不好的记忆又袭击了两人,顿时他们又闭口不言。双目交汇之下,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彼此都长成了对方眼里的陌生的大人,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可以重拾当初的熟稔。
“你,后来继续念高中了吗?”明知这是个不可能的事实,何俊生还是开口问了,态度小心翼翼的。
姜辛束摇摇头:“我嫁人了。”
何俊生露出遗憾又不意外的表情。“那你现在是跟你丈夫一起出来打工?”
姜辛束又摇摇头:“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