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珂与凌公子走后,王古阳心中虽恨,但一时也无法有所行动,他原本还不是很确定,上午在白河中,凌公子是真的存心害他的,万一他真的是无心之失呢?
可方才那些话可是凌公子亲口说出来的,这下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王古阳虽然心性纯良,但心眼很小,自然也极为记仇,吃了这么大的亏怎能善罢甘休?
他双手攥拳撑着凳子,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心情。
暂时还想不到报仇的办法,王古阳干脆先不想它了,他把视线转到台上,重新品味起亦子狩的故事。
来到山脚之下,再次置身于银河雪景之中,众人心中都颇有感触,一年前从此处上山,将亦子狩当作对手,一年后竟与其同行,相谈甚欢。
更不会想到原本一场简单的切磋较量,却能带来如此机缘,让自己道行精进,这一年的突飞猛进只怕寻常修者一辈子都未必做得到。天底下修道之人何其之多,幸运的终究是极少数。
亦子狩环视众人,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而后颔首微笑,同众人语道:“我等修道之人,原本是恐惧那死亡的轮回,希望求得长生,才行此逆天之事。
虽然今时今日,各派都有自己的修炼秘法,但追其本源,其实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练气之法,只不过被后人修习,加以改善之后,彼此之间产生了一些壁垒。此次诸位能坦诚相待,将自家的家底都摆了出来,没想到各家的功法竟然能够互补相通,使得各自的修为大有长进。
我以为,这正是由于长生之路其实殊途同归,万法归一才是正途。
所以,为了我等最初的目标,我提议,将中原各派合并,无论是功法还是宝地,都能共享,以期早日位列仙班。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沉默,也不知他们的脑海里正在思考些什么。
亦子狩望着眼前这一张张面孔,左侧嘴角上扬,眼皮微垂,淡淡的说道:“当然,练气法发展至今,已经有了很大变化,想要融合唯一,几无可能。但据我观察,中原各派的修炼法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其一是用自身灵气改变自然之力,如控火,御风,凝水成冰等;其二是以气御物,将天材地宝炼化成伴身的法器,以此来修炼自身。
我等不妨依此据,整合中原修道门派,若是诸位无异议,就照此执行吧。”
如此简单的一番话语,就将修道界的格局彻底改变,除了亦子狩,谁又能做得到?
随着各位掌门陆续返回,门派整合大计也有条不紊的开始了。
两个联盟形式的大宗:圣灵宗和神器宗开始组建起来,这两宗,正是按照亦子狩当初在山脚下与众位掌门交谈的结果,由中原各大门派组建而成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次整合的,每个门派内几乎都有一些人不愿意被吞并到两大宗之内,毕竟这些门派是老祖宗传承下来的,就这样轻易的被放弃了,他们如何向曾经为之奋斗过的列祖列宗交代?魂归地府后会不会被先人们大骂欺师灭祖呢?
对于这部分人,亦子狩和众位掌门没有为难他们,而是允许其坚守自己心中的道,让他们离开师门,自谋出路去了。
三年过后,这场大改革终于初步完成,中原再也没有了五花八门的门派,只有圣灵宗和神器宗。
圣灵宗建在东海,而神器宗坐落在西山。
两宗自成立之后,门下弟子的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弟子强大了,两宗的发展也更加迅速,宗门发展壮大又能培养更多的优秀弟子,以此形成的良性循环,使得这两宗仅仅百余年的时间,就将势力扩张到这片大陆的每个角落。
当初不愿加入两宗的那些人,依靠自身的积累,也能在探求长生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着,大量的资源都被两宗占据着,他们为了生存,就不得不接触到世俗世界,而接触的越久,融合的就越深。
他们逐渐在世俗界站稳脚跟,并在这里开枝散叶,形成了一个个名声显赫的世家名门,虽然这些名门世家在俗世间可以呼风唤雨,风光无限,但是真正遇到两宗的弟子,他们的修为着实相差甚远。
而这些世家受到利益的驱使,彼此之间又会产生争斗,为了不被欺负,抑或是为了欺负他人,他们只好想尽办法送家族的子弟拜入两宗门下,去学习高深的法门,以此壮大家族。
不知这些世家现在想起当初做的决定时,心底会是怎样的心情。
而圣灵宗与神气宗,为了壮大山门,也乐于接收更多的弟子,为了不引起误会,也为了更好地选拔弟子,两宗每五年会在中原一个名叫天元城的地方举行八方试道。
试道从开始到结束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各地的修行者都会在这段时间赶到天元城,通过两宗设立的种种考核之后,排名前十位就会成为两宗的弟子,他们可以自己选择加入圣灵宗还是加入神气宗。
每一次试道,对修行者们来说都是一场盛典。同时大量的人口齐聚天元城,对老百姓们来说也是开门做买卖的好时机。
数月前,第十次试道刚刚结束,王文班主和他的戏班也是等到最终的十个人选确定后才动身返回漠北的,一路上,老班主不停的叹气。
虽说漠北与其他地方互通往来已有数百年了,两宗的试道也举行了十届,但前十名中,从来没有一个是漠北人。
一场戏听罢,已经是太阳西落的黄昏时分。戏场内的观众陆续起身离场,王古阳也随众人向外走去,但他的内心依然波涛汹涌,无法平息。
亦子狩的名字深深的印在他的心底,他的脑海里满是雪山之巅大战的画面。
白雪白地,白衣白袍,一人一间,往来穿梭于六十四个人中间,是何等的潇洒自如。
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样,和各路高手过招并打败他们,将自己的名字被世人知晓,就算没有这样的机会,哪怕能参加一次两宗试道,在试道中大放异彩也是满足的。
想着想着,王古阳忍不住回头朝戏台上看去,仿佛把戏台当成洁白的山顶,想要在山顶上找寻一个潇洒的身影。
王古阳也知道这样是徒劳的,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可谁曾料想,他这一回头,就无法挪动自己的脚步了。
戏台上,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姑娘,正和戏班的伙计们一起收拾着演戏的家当。
少女的脸庞,是一朵未开的桃花,眉如远山,目似秋水,一举一动都牵动了少年的心房。
她一身淡蓝色衣衫,映着如雪的肌肤,说不出的清新脱俗。
少女似乎感觉到异样的目光,明亮的双眸环视四周,片刻后就把少年的身影锁进眼眶。
这个身影如同一颗丢尽湖水的石子,在少女的眼中激起一圈波浪,而后,少女向着那个方向,报以轻轻的微笑,很轻,很轻的微笑。
一阵微风起,吹动柔和的发梢,掠过上翘的嘴角,不知吹乱了谁的衣摆,又吹醒了谁的梦。远处飘来的槐花香味,又被谁当作少女的体香。
离开戏班,王古阳带着天燕天栋返回王府,路上的行人已经稀少,有的人家也亮起了微弱的烛光。
昏暗的光亮下,王古阳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两个朦胧的人影,他觉得那两个人很熟悉,于是快走两步,直到认出前方的人。
王古阳瞳孔收缩,心跳也加快了很多,他呼吸急促,死死地盯着两人的背影不放,前方的一男一女,正是凌公子和陆珂。
“哥哥,怎么了,你认识他们吗?”天燕拉着天栋追上来,关心的问王古阳。
王古阳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说:“我当然认得,那个女的是陆珂,你认识,你们还一起玩过。她旁边那个男的姓凌,今天差点害我丢了性命!”
“啊,怎么回事啊!”天燕吓得捂住嘴巴,关心王古阳的遭遇。
王古阳便把今天上午溺水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天燕年纪不大,虽然不能全理解,但也明白是凌公子故意害王古阳。
“他知道你在哪里,还朝你站的方向蹬腿,他就是存心的,哥哥,你以后离他远一点,他是坏人,陆珂姐姐怎么会和他走在一起,哼……”
虽然王古阳对陆珂已经没有任何幻想了,但猛然间看她和别的人这么亲近,他心中还是有些失落的。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仇人。
王古阳眼中发狠,遥指凌公子的轮廓说:“我不但不远离他,我还要靠近他,我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王古阳一边说着,一边压低了身体,尽量不让前面的人发现他。
“可是姨夫说了不让你在外面惹事生非的。”天燕也学着王古阳的样子猫着腰前行,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轻了。
“我没有主动惹事,是他先惹我的,我爹要是知道这个人想要我的命,一定不会阻止我报仇的。”
“那……那好吧……哥,你打算怎么报仇啊。”
“简单,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