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除了过硬的功夫外,还要有慎密的头脑;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常人所发现不了的迹象。
九公子恨谁呢?田保河的眼睛里浮现了那个英俊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挡住了阿拉善汗帝国的铁骑,将廉希宪的两万人马逼降,让九公子丢尽了面子,还使他失手害了自己八哥的性命;
他在心里暗暗思忖:能让九公子恨的人也只有杨公子了。
平原县过去就是东平路了,九公子这是想干什么?
回到客栈后的田保河想到这一点,就再也坐不住了。
第二日一早,田保河就向老兄弟们讨了一匹马,急急赶回了新兵营。
田保河找到他这一个中队的机宜文字;
机宜文字与中队里的弟兄们走得近,时常嘘寒问暖,讲些家国之间的事,很得人心。
田保河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机宜,机宜皱着眉想了一会,拍了拍田保河的肩,说是会把这消息报上去。
田保河的心放了下来,只要杨公子有准备,九公子就算有什么图谋,也是枉然。
只是他不知道,如此重要的消息,因为这个机宜认为没有实据,就没有报上去。
而田保河也渐渐将九公子的事搁置到了一边,因为新兵营经过集训后,装备逐渐到位,正式编组为幽州军,统兵大将为高达,副将为张贵。
幽州军的目标,直指被割离中原达二百多年的燕云之地,收复燕云,将再次形成:以长城为界的农耕文明与游牧民族的分水岭。
霸州这边在厉兵秣马,河北和山东路则是忙着夏收。
人们把所有的激情,都投入到这个收获的季节,他们要为在前方征战的将士,提供最坚强的支撑。
济南府一带,早已经把沂州的经验搬了过来。田间地头上,妇人们组队忙完东家忙西家,相互的调侃声、欢快的笑声,时不时在旷野中飘荡。
石崮寨,坐在乡道上歇息的妇人们,突然停止了相互间的调笑,因为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走了过来。
这人两眼定定看着前方,走得很慢,似乎迈出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他面容被凌乱的头发遮去了半边,还沾了许多的枯䓍,一望便知是个行讨的乞丐。
当他经过妇人身边时,一股恶臭味,让妇人们都不觉皱起了眉头。
“喂,你等等!”妇救会的会长站起来叫住这个人。
那人站定身子,却并不回过头来。
“你要去哪里?”会长问道。
沉默了有一会,那人闷闷说道:“济南城!”
“你从哪里来的?”会长又问道。
“幽州,我家遭了兵灾,都死光了。”那人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会长听了心中起了同情,几个月前北边的汗国出了燕山,一路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家。
她一时不知怎么称呼这人,只好说道:“大兄弟,你这样走可不成,叫杨家军的人遇上,会把你当成流民收拢了。”
“他们就这样霸道?”那人的眼睛里射出一道精光。
会长被那人眼睛这么看了一下,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狂跳。
好一会她才镇定下心神,轻声说道:“杨家军有规矩,要劳动才有饭吃。遇上流浪的人,他们都会收拢了;先是教育,然后就安排到需要劳力的地方去做事,不愿做事的便会送返回原籍。”
那人静立了一下,才怆然说道“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之人,他们也不会放过么?”
会长听了这句话就有些不高兴起来,她提高了声音说道:“杨家军这规矩也没错,这世上哪有什么来之食,若人人都不做事,岂不都要饿死?”
那人冷冷看了会长一眼,说道:“是嗟来之食!”
“你识字?”会长的眼睛就是一亮。
那人自傲地仰起了头,“我读过几年书,不敢说学富五车,比起寻堂的童生还是要强上一些!”
“先生可愿到我们石崮寨教书?”
会长的心有些热切起来。
石崮寨南唐年间是军寨,北齐祸乱东平路时,军寨成了匪寨;寨子里都是些舞刀弄枪的好汉,便没有个读书人。
会长叫石兰儿,是个有些见识的女人;她男人去杨家军吃了兵粮,常托人带信回来说不识字的苦恼,于是她就有心让寨子的娃学会识字,只是却没有一个先生肯到石崮寨,这出土匪的地方来教书。
眼前这个人,让她心中升起了希望。
“先生来我们寨子里教书,吃穿不愁,每年一贯钱。”她有些忐忑地说道。
这价码说心里话她有些没底,只盼望眼前这个逃难的人不知道行情答应了。
那人眼睛翻了翻,会长的心就越发跳得厉害了;她慌忙说道:“二贯钱,只要你肯留下教书,我们寨子里挤也要挤出二贯钱!”
“好吧,我答应你,但我要走时,你们不得阻拦。”那人踌躇着说道。
会长笑了,笑得眼睛成了弯月;她心道:来了石崮寨你还舍得走吗,寨子里的女人会让你看不够。
她叫上两个妇人一起把那人带到寨子里,先去见过村长。
村长是她的老爹,她做的决定,老爹只会表示赞成;她可是独女,也是石崮寨说一不二的女王。
“欢迎加入石崮寨。”村长石不言向眼前这个年轻人伸出了手。
女儿看不出眼前这人的年岁,常年江湖行走的石不言可是一眼就看出:面前的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而且是个有功夫的人。
感受着面前这青年掩藏在污泥下细嫩的手,石不言不动声色问道:
“先生是幽州人?”
那青年面无表情地默默点了点头。
“先生的家业在幽州不小吧?”石不言又问。
那青年蹙眉谨慎地答道:“有几百亩荒田。”
“先生习过武?”石不言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青年乞丐。
那青年用清澈的眼睛与石不言对视了一下,淡淡说道:“燕云十六州的男儿,鲜有不习武的!”
石不言点了点头,这青年说的也是实情。
他把声音放温和了些问道:“先生尊称,这济南府对生人都是要登记在册的,先生报上字号,石某也好去镇上为先生落下个户头。”
那青年沉呤了一下,便向石不言讨纸和笔。
石兰儿慌乱进了自己的房间拿来纸笔,这是她去镇上开会时特意买的。
那青年摊好纸,磨好墨,提笔就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字。
那字非常的漂亮,让石兰儿看了心中升起敬佩。
青年说道:“我姓屠,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