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喜月望着三妹登上马车,那车帘一掀,窈窕的身影就消失在车内。她有些担心,却被常安宁一把拉住:“怕什么,周围都有暗卫盯着,你就让他们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吧。”
“可是……”金喜月还有些担心。
常安宁笑着拉起她的手:“你还放心不下我?你以为这两天除了我,还有谁在为你筹谋?”
金喜月有些意外:“还有谁?”
常安宁一挥手,另一辆马车徐徐驰来。他领着金喜月上了马车,却异常地沉默,让金喜月直觉事情有些不寻常。
“这次的事,你使用九玄铃了吗?”常安宁冷不丁地问。
金喜月点头。
“有人看到九玄铃了吗?”
金喜月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顿时记起了那个粉衣宫女。她眉头微皱:“容妃身边的一个粉衣宫女看到了,她还要拿走,我没同意。”
常安宁松了口气,将金喜月的手抓住。金喜月只觉得那双手上汗津津的,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金喜月:“这是你家阿爷给你的。你离开金府的第一天,他就联系了我。这几天,我们都在找你。”
金喜月看他神情怪异,也知道此事非同寻常,赶紧拆开信笺,却如同当头一棒,半天回不过神来。
那书信上居然写着,焚毁九玄铃。
常安宁看她脸色发白,将书信抽回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打出火星后便将那书信烧了。
火苗如同红色的蝴蝶,瞬间吞噬了书信。
“为什么?”金喜月难以相信,“为什么爷爷要让我……”
她还记得爷爷将九玄铃交给她时,那郑重其事的表情。为什么她入了一趟宫,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常安宁没有回答,而是掀开车窗帘,往外看了看:“到了,下车吧。”
马车停了,金喜月掀开车帘,发现居然停在金家铁铺门口。大牛和几个兄弟们正在门口等候,满脸焦急。看到金喜月,大牛表情松懈,兴冲冲地跑过来:“老大,你回来了!”
几日不见,大牛清瘦了不少,估计没少为她东奔西走。常安宁走上前:“你们在外面守着,别让外人进来。”然后才拉着金喜月走进铁铺。
关上厚厚的门板,常安宁和金喜月走进了打铁间,才发现里面早已烧起了红彤彤的炉火。看来,那封书信的确是爷爷写的,他早已命人安排好了一切。
“这枚九玄铃被宫里的人看到了,所以赶紧焚毁为妙。”常安宁指了指炉子,“扔进去吧。”
金喜月摇头:“我需要知道真相。到底为什么?”
“真相很难让人接受,还不如稀里糊涂的。”
“可我就要活个明白。”她斩钉截铁地说。
常安宁看着她坚决的模样,微微叹气:“也罢,如果不是这次你进宫,你家阿爷也不会将当年的真相告诉我。”
金喜月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不对劲,她扑过去,一把抱住常安宁,哽咽道:“到底是什么真相?你快说啊?”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颂恩公主吗?她曾经拥有过九玄铃。”常安宁说。
金喜月点头:“是,说是她远走他乡和亲,但九玄铃引起了她的狂症,她跳入河中再也没有浮上来。”
常安宁点头:“那是官家授意的谎言。真实的颂恩公主,是被追兵逼入绝境才跳入急流。”
尽管早猜到了是这样的结局,但金喜月还是浑身一凛。她知道天家无情,手足相残,在面对血淋淋的事实时,却还是感到心颤。
“喜月,颂恩公主……是你的生母。”
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心头,金喜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常安宁见她脸色煞白如纸,颤抖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忙上前将她搂进怀里,轻抚她后背:“别怕,我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松开手。”
“不…… 这不可能……” 金喜月埋在他肩头,声音带着哭腔,“你骗我!这不是真的!”
她难过得心里发堵,泪水洇湿了常安宁的衣襟。
“是真的,真的……你别声张。”常安宁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臂弯,声音也有些颤抖。
“她都远走邻国了,为什么还要杀她?你在骗我是不是?”金喜月想起母亲,心里一阵阵地痛楚。
她从未见过母亲,很小的时候就羡慕别的孩子有娘亲疼,有娘亲抱。如今得知母亲的曲折身世,这让她怎能不恨?
常安宁擦掉她的眼泪:“当年的官家,眼睛里容不下一颗沙子,所以才……后来,是你的阿爷在岸边发现了颂恩公主,将她救了起来。”
金喜月怔怔地问:“阿爷?”
“你阿爷将颂恩公主救起来之后,公主也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过去的身份了。她就嫁给了你的父亲。”常安宁说到这里,也有些难过,“可惜天不遂人愿,公主难产,只匆匆见了你一面,就撒手人寰。”
金喜月靠在常安宁怀里,思绪浮动。
恨就恨,这世间总是容不下身登高位的女子。
“喜月,所以你明白了,你阿爷为何不让你进宫了吗?”常安宁轻声说,“你的眉眼,你的脾性,都和当年的颂恩公主很是相似。还有——”
金喜月接着他的话说:“还有,九玄铃是颂恩公主的贴身之物,已经被宫人看到,难保不会掀起一场风波。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焚毁为妙。”
难怪她搜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一张母亲的画像,问不出任何一个关于母亲的细节。但即便从未谋面,她也能猜到,颂恩公主应该是一位明眸皓齿,行事做派都雷厉风行的女子。
“是。”常安宁指了指炉子,“拿出来吧。”
金喜月拿出九玄铃,最后看了它一眼。这铃铛是母亲的贴身之物,曾经被母亲用手指摩挲过,也是母亲留在这世间的最后的遗物。
“常安宁,你能先出去吗?我想最后和九玄铃告别一番,然后焚毁。”金喜月看向常安宁。
常安宁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他走出打铁间之前,回头看了金喜月一眼,发现她站在火炉旁,身影是那样孤单。微微叹了口气之后,常安宁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金喜月才从打铁间里走出。她淡淡地对常安宁说:“走吧,回去。”
常安宁望了一眼炉子,只看到一汪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