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是我丢的呢?这、这聘礼刚到这房子里,不到一刻钟啊!”二叔急得直搓手。
冯梁的声音更加冰冷:“聘礼进了金家的门,那就是金家的。岳丈大人,咱们走到哪里,都是这么个道理。”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宾客们,朗声问,“你们说,是不是啊?”
宾客们本来就不满金家要报官,而且可能个个都要搜身,听到这话立即应声:“本来就是金家丢了金元宝!”
“现在争这些有用吗?倒不如赶紧让大家证明个清白,大家好从这金府出去啊。”
丁灵儿听到动静,也跟着来看热闹。她幸灾乐祸地道:“月娘子,说不定这金子是被哪个奴才拿去买酒喝了!耐心往酒铺里寻,说不定就找到了!”
金喜月忽然记起,方才是丁灵儿故意拦着她,有一种防备着她来库房查看的意图,难道……
丁灵儿知道金元宝丢失的内幕?
“找自然是要找的。”金喜月冷眼看着这一幕众生相,不咸不淡地说:“还是等巡卫们来吧。”
……
片刻后,巡卫登门,将库房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发现地上仅有的几个脚印除了金家的人,也就是搬运聘礼的挑夫。可是他们将挑夫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也没有查到一块金子。
巡卫不得不搜查家丁和宾客,但几个人忙活了一上午,仍然没有搜到任何金子。金喜月不信邪,带着几个丫鬟将金家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那些金子。
这五十锭金子简直像是一抹雾气,神秘蒸发了。原本热热闹闹的订婚宴,也变得意兴阑珊。
“你们说金家娘子克夫是不是真的啊?这聘礼又丢了……”
“保不齐呢,这金家风水有什么问题吧?”
宾客们怨声载道地离开,宴客厅里也是一片狼藉,只剩下唉声叹气的二叔,愁眉苦脸的金家主,以及一脸漠然的冯梁。
金家主心里惴惴不安,说到底,弟弟的金子是在自家丢的,这事总得有个由头。
“冯郎君,聘礼的事真是意外,不过,商定好的聘礼也不好变化,你看,什么时候把这五十锭金子给补上?”金家主试探着说。
冯梁冷笑一声,道:“我方才便说了,这五十锭金子是在金家弄丢的,不关我冯家的事!补齐聘礼,从何说起啊?”
“你,你……”二叔气得从老爷椅上站了起来,对着冯梁道,“聘礼不齐,我金家女儿不嫁!”
冯梁哼了一声,慢悠悠地道:“不嫁?那我去官府告上一状,让官老爷评评理!”
金喜月躲在门外听着这番话,只觉得心头的小火苗轰的一声变成了冲天大火。她刚要冲进去,身后的大牛一把将她拉住:“头儿,咱就别去掺和了,省得惹火烧身啊。”
“我行得端立得正,有什么不能说的?”金喜月气得狠狠推了大牛一把,“又是那套说辞,我是女子,不得对家事妄加置评是吧?”
大牛使劲将金喜月拉走,一直走到长廊那边,才低声道:“这事不对劲啊,老大!你当时让我封锁院子,我和兄弟们里里外外把院子给看牢了,飞出去的也只有苍蝇!但是官兵怎么没搜到任何一个人身上有银子呢?你不觉得这事太过蹊跷了吗?”
“什么意思?”
大牛面露难色,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没被搜身的,只有老爷、金家的几位娘子了……”
“你是说自己人偷的,是吧?”
金喜月气得挥起拳头就要打大牛,大牛赶紧抱住头求饶:“老大,我错了错我错了!但我都是为你着想啊!你之前是不是百般不愿意大姐嫁给这个冯梁?现在,是不是这门亲事要黄了?”
“我、我是这么想来着,但是想归想——”金喜月压低了声音,“我们都没出手啊!”
大牛一咬牙,道:“是没出手,但这行事作风,是不是像足了咱们如烟阁的作风?”
金喜月心头顿时充满了骄傲:“就凭这出神入化的盗窃手法,的确有三分咱们的风采。”
“老大,你先别吹牛,你先想想,这是不是有人模仿咱们作案,要把脏水泼到咱们身上啊?”大牛的脸皱巴巴的,“尤其,是你……”
金喜月挠了挠头皮,的确是有这种可能。
“如果有人模仿,那究竟是谁呢?”
“肯定是自己人!金府的池塘抽干了都没找到这五十锭金子,这五十锭金子可不是小东西啊,还能飞了不成?除非是咱们自己人,熟门熟路,能将金子藏到一个绝密的地方……”
金喜月歪着头将可疑人员捋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难道,是……”
大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似乎和金喜月想到了一处。
“不会是,大姐吧?”
金喜月实在不想怀疑大姐,但除了大姐,其他人不是少了动机,就是没有作案机会。事发的时候,阿爹、二叔、冯梁等人在宴厅,只有女眷才在后院里。就算大姐不方便行动,江晚声也会出手的。
难道,真的是大姐和江晚声?
金喜月拧紧了眉头,望向后院:“我去找大姐问问去。”
……
大姐所住的梧桐院,同样是愁云惨雾。
金喜月刚进了月亮门,拂开垂挂的紫藤花条,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嘤嘤的啜泣声。她轻挪步子上前,隔着竹帘,只见帘后影影绰绰的一片人,正在围着大姐劝说。
“玉秋啊,事已至此,咱们哭不是办法啊。”徐氏的声音。
“就是,那冯家家大业大,咱们让他再出五十锭金子补上,不就成了吗?”姜姨娘的语气很轻松。
叶氏也跟着劝:“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哭,快把眼泪擦一擦。”
金喜月听着,掀帘而入。室内几人见了她,都没有心情寒暄,只有徐氏简单地道:“吆,月娘子来了。”
“妹妹!”大姐看到金喜月,竟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把扑过去抱住她,“我的命好苦啊!为什么这种事偏偏发生在我身上?”
徐氏听了,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难过又涌上心头,也跟着擦眼泪。
“今天这事,丢了金子是小,丢人是大!”徐氏握着帕子苦恼,“你说那五十锭金子能藏哪里,怎么丢了就找不见呢?”
金喜月看怀里的大姐,她原本就有落雁之姿,如今惹了一场眼泪,更显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这五十锭金子,冯家肯定会补齐的。”金喜月没办法,只能轻拍大姐后背,低声安慰。
然而下一刻,三妹从门外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不会!冯家说不会补齐聘礼了!爹说补不齐,就不嫁!”
叶氏赶紧上前:“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让三妹说!”大姐气得几乎银牙咬碎,“爹是卖女儿,没拿到谈好的钱,自然不会答应这门婚事,这点心思还不让人说了?”
徐氏豁然起身,厉声道:“玉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对吗?这聘礼到了咱们家,不是为了给咱们绣坊做资金周转吗?爹安排得明明白白,哪里管得上女儿的幸福和颜面?”大姐悲愤地说。
徐氏气得脸色发白,姜姨娘和叶氏赶紧上前扶着她:“姐姐,咱们先别跟孩子们置气,让孩子们劝劝玉秋。”
说着,两人拥着徐氏往外走。徐氏捶胸顿足地哭道:“天爷啊,我是做了什么孽啊?我想好好地嫁女儿,都不让我如愿啊……”
随着门帘落下,哭声渐渐远去。
金喜月赶紧上前将门悄然关上,转过身松了口气。房间里一时间剩下自己和两位姐妹,她觉得说话方便多了。
这偷金子的人肯定是大姐指使,三妹偷藏。聘礼丢了,婚事自然就黄了,大姐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嫁给江晚声。
金喜月在心里连声叫绝,她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个法子呢?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问,大姐已经急切地开了口:“月妹妹,金子不是你偷的吧?”
金喜月收了笑容:“?”
“莫非,你是不忍心看我嫁给冯梁,才出此下策吗?”大姐满眼感动,握住金喜月的手,“你为了我,竟然做到这一步……”
“月姐姐,你放心,我帮你把金子运出府去!”三妹低声问,“你把金子藏哪里了?”
金喜月面对两人的问询,哭笑不得:“我、我没偷啊!”
果真如大牛所说,金子丢了,众人最先怀疑的是离经叛道的她——金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