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士绅?
呵呵,真是好大的脸面啊!
面对顾明远声嘶力竭的威胁,李骜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心底里只觉得好笑。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院内狼藉的景象,又望向门外那些义愤填膺的百姓,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这些士绅总以为自己盘根错节,便能操控地方,左右朝局,仿佛离了他们,这江南就转不动了?
历史上数十万铁骑压境,刀光都快映到雁门关的城墙上时,也没见这些士绅捐过一两银子、出过一个兵;如今朝廷要办实业、利民生,他们倒先跳出来当拦路虎,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江南的天?
“江南士绅视我为仇敌?”李骜低声嗤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睥睨的傲气,“他们配吗?”
他见过尸山血海,连洪武大帝的雷霆之怒都亲身经历过,还会怕这些只会躲在钱堆里算计、靠着盘剥百姓过活的蛀虫?
真要是撕破脸,他倒要看看,是这些士绅的人脉硬,还是洪武大帝手里的律法硬;是他们的名声经得住查,还是他李骜的刀快。
李骜抬手,用指尖抹去溅在袖口的一点血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传令下去,顾家所有涉案人等,一律收监待审。家产抄没,田地充公,发往实业局统筹规划。”
至于顾明远的威胁?不过是困兽犹斗的哀嚎罢了。
真要是怕了这些,他当初就不会接下这实业局的差事。
对付毒瘤,从来不需要顾忌太多。
刀快,心硬,便足够了。
他看都没再看顾明远一眼,只是对缇骑扬了扬下巴:“带走。”
冰冷的锁链“哗啦”一声锁住了顾明远的手脚,他仍在疯狂地笑着、骂着,直到被拖出大门,那凄厉的声音才渐渐远去。
缇骑已将顾氏核心子弟一一捆绑起来。
顾明远被拖出去时,还在嘶吼着什么,却被缇骑用布堵住了嘴。
抄家的队伍从顾府后院搜出了大量赃银,还有当年走私用的船图、账本,堆在门口像座小山,看得百姓目瞪口呆。
沈知言站在李骜身边,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终于松了口气。
雨彻底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顾府斑驳的门楣上,仿佛将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污秽,都晾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李骜转身往外走,嘱咐:“钱、徐两家很快就有消息,其罪行会张贴公示,你安排人手,明日便丈量土地,工厂开工事宜,不能再拖了。”
沈知言望着他的背影,郑重地拱手行礼:“下官遵命!”
“另外,放出消息,实业局将在上海开办水泥厂与雪糖厂,欢迎士绅商贾前来入股!”
李骜转过身,对身旁的亲卫吩咐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听到这话,沈知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点醒一般,猛地拍了下额头,眼里闪过一丝明悟,看向李骜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这位昭武侯爷,还真是好手段啊!
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强硬,而是刚柔并济,算无遗策。
他先是以雷霆之势,将公然与新政作对的顾、徐、钱三家连根拔起。抄家问罪的告示贴满了江南各州县的城墙,三家府邸血流当场的景象,定会被百姓口耳相传,变成最鲜活的警示。
那些藏在账本夹层里的龌龊交易、埋在地窖深处的贪腐赃银、与倭寇往来的密信……所有见不得光的勾当,都被一股脑翻出来,晾晒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打”的一巴掌,力道十足,直接砸碎了江南士绅心中“法不责众”的侥幸——挡路者死,谁也别想仗着盘根错节的势力,阻碍新政推行。
到时候,那些原本蠢蠢欲动、想抱团抵制的人,都噤若寒蝉,再不敢轻易露头。
紧接着,他便抛出了雪糖这颗足以让整个江南商界疯狂的“甜枣”。
要知道,如今市面上的蔗糖,因提炼工艺粗糙、运输成本高昂,品相稍好的便能卖到二两银子一斤,寻常百姓根本消费不起。
而李骜从京中带来的“雪糖”,色泽如霜似雪,口感清甜无渣,品质远超普通蔗糖,提炼成本却硬生生压低了三成。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旦量产,利润空间将是寻常生意的数倍,甚至十数倍!
这“拉”的一招,堪称精准。
对于那些持观望态度的土绅商贾来说,这无疑是个绝佳的台阶——与其抱着老旧产业惴惴不安,不如拿出银子入股,跟着朝廷的实业局一起赚大钱;对于那些原本心怀敌意的,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是继续硬扛着损失,还是放下成见分一杯羹?
更妙的是这“打”与“拉”背后的深层算计。
一旦这些士绅商贾真金白银地入了股,就成了实业局的“自己人”。
往后新政推行若是遇到阻力,他们首先要考虑的,便是自己投进去的银子会不会受损,反对的底气自然就弱了几分。
而那些原本抱团紧密的江南士绅,也会因为这桩暴利生意产生分化:有人急着抢占先机,恨不得立刻与实业局绑在一起;有人则固守陈规,对“新玩意儿”嗤之以鼻。
如此一来,原本铁板一块的利益集团,自然就出现了裂痕,再也形不成合力对抗朝廷的气候。
一刚一柔,一打一拉,既用铁血手段立了威,又用切实利益拢了心。
这手段,不仅震慑了江南,更让沈知言这类一心推行新政的官员彻底服了气——这位昭武侯,不仅有雷霆万钧的魄力,更有洞悉人心的智谋。
“高!实在是高!”沈知言在心里暗暗喝彩。
这位侯爷哪里是只会用刀的武夫?
分明是把人心算计到了骨子里。
先以铁血立威,再以利益诱之,恩威并施,软硬兼施,这才是真正的治国手段啊!
李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瞥了他一眼:“沈县尊,接下来的事,就劳你多费心了,尽快把工厂建起来,对上海子民也有利。”
“下官遵命!”沈知言拱手应道,先前被顾明远煽动的郁气一扫而空,只觉得浑身干劲十足。
他巴不得工厂尽快办起来,不仅是为了响应李骜的吩咐,更是为了圆自己心里那个念头——让上海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这些年在上海当县令,他见多了百姓的苦。
织户们没日没夜织出的绸缎,大半利润被中间商赚走;佃户们辛辛苦苦种一年地,交完租子就所剩无几;还有那些无田无地的流民,只能靠打零工糊口,一场小病就能拖垮全家。
水泥厂建起来,修水渠、铺路、盖校舍就有了便宜的材料,不用再看那些建材商的脸色;雪糖厂投了产,不仅能让百姓尝到实惠的甜头,更能带动周边种甘蔗的农户,让他们不再被糖商压价。
到时候工厂招工,流民能有活干,佃户能有额外的进项,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
想到这里,沈知言只觉得先前被顾明远辱骂的委屈、被百姓误解的憋闷,全都烟消云散了。
这位上海县令挺直腰板,看向李骜的眼神里满是坚定:“侯爷放心,下官就是不眠不休,也定要让水泥厂和雪糖厂早日开工!绝不让您和上海的百姓失望!”
说罢,他转身就往外走,脚步轻快,先前的颓唐一扫而空,仿佛已经看到了工厂烟囱冒烟、百姓笑逐颜开的景象。
有这样一位手腕强硬又心思缜密的朝堂新贵,何愁朝廷的新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