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顾、徐、钱三家被抄家问罪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江南,苏州、杭州、常州等州府的官绅圈子里,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刚把顾家走私通倭的细节添油加醋讲完,满座茶客便倒吸一口凉气;商号掌柜们在柜台后算账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议论几句,眼神里带着后怕;就连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夫人小姐,凑在一起做针线活时,也会说起昭武侯那“十抽一”的酷烈手段,吓得手里的绣花针都掉在地上。
尤其是那些与三家素有往来、甚至暗地里参与过些灰色勾当的士绅,在派人打探到详细内情——顾家地窖里搜出的倭寇账册、徐家商铺里藏着的私盐、钱家与海盗往来的书信,桩桩件件都被翻了出来,连几十年前的旧案都没放过——后,更是吓得夜不能寐。
“听说了吗?张家三老爷昨天夜里直接吓晕过去了,郎中来看了,说是心火太盛,得静养三月才能缓过来。”
“何止啊!常州的张御史,连夜把家里所有跟顾家往来的书信全烧了,灰烬都让人倒进了江里!”
“我表舅在苏州府衙当差,说知府大人看到卷宗时,手都在抖,连说‘太狠了,太绝了’!”
议论声里,全是掩不住的胆寒。
谁都没想到,这位从京城来的昭武侯,下手竟如此干脆利落,丝毫不讲情面。
顾、徐、钱三家在江南盘根错节几十年,早把根须扎进了州府的每一寸土壤里——知府衙门有他们的门生,漕运码头有他们的眼线,连巡抚大人的幕僚,都是钱家的远房表亲。
寻常官员别说动他们,便是想查问几句,都得掂量掂量自家乌纱帽能不能保住。
可李骜偏不按常理出牌,带着缇骑直奔三家府邸时,连知府派人送来的“说情帖”都没拆,直接扔在了地上。
这三家竟被他在短短三日之内连根拔起,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留。
第一天封府查账,第二天人犯收监,第三天罪证便贴满了大街小巷。
那些平日里靠着三家势力作威作福的管家、恶仆,此刻全被捆成了粽子,跪在府门前等着发落;几家藏在乡下的别院、暗窖,也被缇骑掘地三尺翻了出来,连徐老爷埋在祖坟里的金条都没放过。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李骜不仅动了人,还把三家的家底翻了个底朝天,连压箱底的龌龊事都抖落得干干净净。
顾家家丁强抢民女的供词,徐老爷买通考官替儿子舞弊的书信,钱家粮仓里掺了沙土的赈灾粮……哪家收过盐商多少贿赂,哪家强占过佃户多少亩良田,哪家的子弟在酒楼里打断过书生的腿,全被一笔一笔记在纸上,用大红纸抄了,整整齐齐贴在府衙外的告示栏上。
百姓围在告示前,指着上面的字议论纷纷:
“怪不得前年我家的地被收了,原来是顾家使了银子!”
“徐公子去年强抢的那个绣娘,原来真是他做的恶!”
“钱家粮仓的粮里掺沙土,难怪我爹领了赈灾粮,吃了就拉肚子!”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这些士绅平日里藏在“积善”“书香”面具下的龌龊。
这哪里是抄家,分明是把这些士绅最看重的体面脸皮,狠狠撕下来扔在地上,再用脚碾得粉碎。
往日里,这些人家出门时,百姓见了都要低头行礼,背地里却敢怒不敢言。
如今告示一贴,所有遮羞布都没了,再有人远远看见三家的族人被押着过街,只会朝地上啐一口唾沫,骂声“活该”。
那些与三家交好的士绅,看着告示栏上密密麻麻的罪状,只觉得后颈发凉——李骜这哪是在办案,分明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些士绅的体面,在他眼里一文不值;谁要是敢挡路,不仅要掉脑袋,还要被扒光了示众,连祖宗的脸面都要赔进去。
一时间,江南的士绅圈子里,再没人敢提“抵制”二字。喝茶时聊起昭武侯,都只敢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惊惧——这位爷,是真敢把天捅个窟窿啊!
“这个昭武侯李骜……真是个狠角色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举人端着茶杯,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咱们江南士绅百年来的规矩,怕是要被他这一把火烧个干净了。”
是啊,太狠,太绝了。
连顾明远最后那句“江南士绅不会放过你”的威胁,都成了笑话。
在绝对的雷霆手段面前,那些平日里自视甚高的算计和抱团,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一时间,江南各州府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往日里那些趾高气扬的士绅,出门时都收敛了气焰;几家原本打算效仿顾家抵制实业局的富商,连夜派人送去了帖子,说要“全力支持新政”。
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顾明远。
这位昭武侯的刀,实在太快,也太利了。
就在士绅们被李骜的雷霆手段吓得心有余悸,私下里议论纷纷、不知该如何自处时,一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迅速传遍了江南各州府的商号、会馆、深宅大院。
上海的实业局要开水泥厂与雪糖厂了!
不仅如此,扬州、苏州等地的实业局也有同样的规划,而且明明白白放出话来:欢迎所有士绅商贾前去入股投资,更重要的是——本地士绅商贾优先!
这消息一出,先前还笼罩在惊惧中的士绅圈子,瞬间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欣喜。
“什么?入股?还能优先?”苏州最大的绸缎庄老板,昨天还在跟账房盘算着要不要把家产转移到乡下,此刻猛地从太师椅上坐起来,眼里闪着精光,“雪糖的利润,可是比绸缎高多了!”
常州的盐商们聚在会馆里,先前还在为顾家倒台后盐路会不会受影响而发愁,此刻却眉开眼笑:“水泥厂?这东西可是稀罕物!修桥铺路都离不得,要是能掺一股,往后本地的建材生意,咱们不就能插上手了?”
更让他们心动的是“本地优先”四个字。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李骜压根没打算像他们担心的那样,把江南的好处全攥在朝廷手里,更没想着用京里来的势力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他是真的愿意分一杯羹,把这桩能赚得盆满钵满的生意,优先分给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势力。
这哪里是打压?分明是给了他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搭上新政顺风车、既能保住家业又能趁机壮大的机会!
那些前几日还被顾家的惨状吓得夜不能寐,甚至已经开始偷偷转移家产的士绅,此刻猛地拍着大腿,眼里的惊惧一扫而空,只剩下懊悔和兴奋。
“高!这位侯爷是真高啊!早该想到的,朝廷要的是推行新政,不是要断咱们的活路!”
“可不是嘛!”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先前是咱们自己吓自己,总想着跟朝廷对着干,却忘了水涨才能船高。这水泥厂、雪糖厂办起来,咱们本地人最占天时地利,优先入股,这不就是把钱往咱们手里送吗?”
那些还在犹豫要不要跟朝廷硬扛的,此刻也瞬间改了主意。
硬扛能有什么好处?顾家就是前车之鉴,闹到最后家破人亡,连祖宗的坟茔都未必保得住。
倒不如痛痛快快拿出银子入股!
既能借着这暴利生意赚大钱,把先前担惊受怕损失的利钱补回来,又能顺顺当当向这位手段狠辣的昭武侯表个态——咱们是支持新政的,是愿意跟着朝廷走的。
一来二去,不仅能保住眼下的家业,往后在实业局里有了份额,说话也能有几分分量,甚至能借着这层关系,在地方上更稳固几分。
这等只赚不赔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快!叫账房把库房里的银子盘点清楚!”苏州的张掌柜猛地站起身,袍角带起一阵风,“我要去实业局!第一个入股!份额越多越好!”
“等等我!我跟你同去!”旁边的盐商也急了,“我认识苏州实业局的主簿,咱们一起去,说不定能讨个更优的章程!”
一时间,原本愁云惨淡的会馆里,瞬间热闹起来,算盘声、呼喝声、马车轱辘声此起彼伏。
那些原本攥紧拳头想对抗的手,此刻都忙着清点银子、打点行装,先前的惊惧和抵触,早被“本地优先”带来的巨大诱惑冲得一干二净。
“快!备车!去实业局!”一个胖商贾抓起算盘就往外走,“得赶在别人前头,占个好份额!”
“我也去!带上账房,算算能投多少银子!”
一时间,各地实业局外,马车络绎不绝,全是各地士绅派去打探消息、洽谈入股的人。
先前被顾家覆灭震慑出的寒意,在“利润”和“优先”这两个词面前,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这些人心里打得明明白白:顾家是因为挡了新政的路才倒霉,可要是自己成了新政的“自己人”,不仅能保住家业,还能借着实业局的东风发家,这买卖,划算!
看着眼前这风向突变的景象,沈知言站在县衙门口,再次对李骜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先以雷霆之势敲山震虎,再以利益为饵引鱼上钩,这一抑一扬之间,便将江南士绅的心思牢牢攥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