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骜的长枪穿透一名瓦剌千夫长的胸膛时,三万瓦剌铁骑的阵型已如被冲散的蚁穴,左翼被常茂的残部撕开缺口,右翼在河谷被徐辉祖拖成疲兵,中军则被他率部凿穿三道口子。
雪地上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断矛与碎甲混着冻硬的内脏,被马蹄碾成暗红的冰泥。
“疯狗!”李骜抹去脸上的血污,看着也速迭儿突然调转马头,竟不管溃散的阵型,带着亲卫直扑李文忠的盾阵方向,顿时目眦欲裂,“常茂!徐辉祖!缠住残兵!我去护盾阵!”
也速迭儿的算盘打得狠——明军主力被牵制,护着俘虏的五千人必是软肋。
只要杀散盾阵、抢走脱古思帖木儿,既能报先祖之仇,又能拿着大汗的尸体号令草原,哪怕损失惨重也值。
他挥舞着染血的弯刀嘶吼:“冲垮盾阵!杀了脱古思帖木儿!汗位是我们的!”
八千瓦剌亲卫如黑色潮水,踏着同伴的尸体冲向盾阵。
马蹄声震得冻土发颤,弯刀反射的寒光比风雪更冷。
盾阵中央,李文忠捂着渗血的右肩,将半截断矛插进冻土:“弟兄们!咱们身后是大明的战功,是北疆的安宁!今日就算死,也得把这些鞑子挡在盾外!”
“死战!死战!死战!”
五千明军将士齐声嘶吼,圆盾碰撞的脆响连成一片。
第一排士兵单膝跪地,盾底死死嵌进冰土,长枪从盾缝中斜刺而出,枪尖上凝结的血冰在风中闪烁。
王弼站在第二排,双手握着一柄重斧,斧刃上还沾着昨夜未擦净的脑浆;张翼则在盾后搭弓,箭矢直指也速迭儿的亲卫队列。
瓦剌人的冲锋撞上盾阵的刹那,雪原仿佛都静止了一瞬。
“嘭——!”
前排的圆盾被撞得剧烈震颤,数名明军士兵被震得口吐鲜血,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闷哼,在盾阵后此起彼伏。
一名瓦剌骑兵的战马撞在盾上,前腿齐齐折断,马尸轰然倒地,将后面的骑兵绊倒,瞬间被盾后的长枪捅成筛子,血从枪眼里汩汩涌出,在雪地上积成一滩,又被后续的马蹄踩成血色冰浆。
也速迭儿的亲卫带着悍不畏死的疯狂,踩着同伴的尸体攀爬盾阵。
有人用弯刀劈砍盾面,火星四溅中,盾板裂开的缝隙里,立刻有明军的短刀刺出,割断他们的手腕,断手握着弯刀掉在雪地上,手指还在抽搐。
更有甚者扛着粗壮的狼牙棒,疯砸盾阵连接处,木盾被砸得木屑飞溅,几名明军士兵被震得手臂脱臼,却死死顶着盾沿不肯后退。
“放箭!”张翼嘶吼着松开弓弦。
箭雨如飞蝗,穿透瓦剌人的皮甲,带起一片片血雾。
一名亲卫的咽喉被箭矢射穿,血沫从嘴里涌出,他却依旧策马前冲,直到撞上盾阵,尸体挂在盾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但瓦剌人太多了,箭雨刚歇,又一波骑兵踩着尸体冲上来,最前排的瓦剌兵竟抱着浸透油脂的羊毛毡,试图用火矢点燃盾阵——那是他们从北元辎重里翻出的引火物。
“泼水!用雪埋!”王弼怒吼着抓起地上的积雪,狠狠砸向那些毡子。
前排明军纷纷效仿,雪块混着冰水浇灭了火星,却被瓦剌人的弯刀趁机劈中,两名士兵的手掌连着盾牌被一起削掉,露出的骨头茬在寒风中泛着白。
盾阵边缘的缺口被撕开一道缝隙,瓦剌人如潮水般往里挤。
李文忠捡起地上的长枪,迎着一名亲卫刺去,枪尖从对方的小腹刺入,搅碎了内脏,却被对方死死抱住枪杆,另一名亲卫的骨朵趁机砸来,他猛地侧身,骨朵擦着肩头砸在盾上,震得他左臂发麻,肩甲瞬间凹陷,血从甲缝里渗出来,冻成暗红的冰珠。
“老将军!”一名亲兵嘶吼着扑上来,用身体挡住后续的弯刀,后背被划开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内脏混着血淌在雪地上,他却死死抱住那名亲卫的腿,直到被乱刀砍成肉泥。
就在盾阵即将溃散的刹那,西北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地平线上扬起一道长长的雪雾,一面“徐”字大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徐达派出的一万援军到了!
“是援军!援军来了!”盾阵后的明军士兵嘶吼起来,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
援军骑兵如滚滚惊雷,直插瓦剌人的侧腹。
为首的将领挥舞长槊,槊尖卷起血风,瞬间将瓦剌亲卫的阵型撕开一道口子。
一万生力军的冲击如摧枯拉朽,瓦剌人本就已是强弩之末,此刻被前后夹击,阵型瞬间崩溃,士兵们开始溃散奔逃。
也速迭儿见状目眦欲裂,他知道大势已去,却仍不死心,调转马头想杀向脱古思帖木儿的囚车,做最后一搏。
“哪里跑!”李骜策马追上,长枪如影随形,缠住也速迭儿的弯刀。
两马交错的瞬间,他猛地探身,一把抓住也速迭儿的甲胄,硬生生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也速迭儿摔在雪地上,挣扎着想拔刀,却被李骜一脚踩住手腕,短刀“当啷”落地。
数名明军士兵扑上来,用铁链将他捆了个结实,任凭他如何嘶吼挣扎,都只是徒劳。
瓦剌残兵见主帅被擒,彻底失去了斗志,纷纷掉头逃入了冰天雪地里面。
常茂与徐辉祖率军追杀溃散的残部,直到将最后一股顽抗的瓦剌骑兵围歼在河谷,这场血战才终于落幕。
李骜喘着粗气,看着被铁链锁住的也速迭儿,又望向盾阵——五千将士只剩不到五百,李文忠靠在断盾上昏迷不醒,王弼坐在尸堆里,浑身是血,手里还紧攥着半截斧柄,张翼重伤被积雪半掩,亲卫正在疯了一样救人。
援军将领策马赶来,单膝跪地:“末将奉徐帅之命,前来接应!”
李骜点点头,声音沙哑:“先救治伤员,清点俘虏,把也速迭儿和脱古思帖木儿分开看押。”
他走到也速迭儿面前,看着这个满脸怨毒的瓦剌首领,冷声道:“你想替阿里不哥报仇,却忘了一句老话——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也速迭儿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乃黄金家族后裔,岂容尔等羞辱!”
“黄金家族?”李骜嗤笑,指了指囚车里的脱古思帖木儿,又指了指满地的尸体,“看看你们的大汗,看看这些为你们送死的人,这就是你们的黄金家族?不过是些为了权力自相残杀的困兽罢了。”
也速迭儿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死死瞪着李骜,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雪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尸横遍野的雪原上。
援军士兵开始清理战场,将明军将士的尸体抬上雪橇,将瓦剌俘虏集中看管。
脱古思帖木儿看着被押走的也速迭儿,又看看那些覆盖着白布的明军尸体,突然瘫坐在囚车里,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骜站在高处,望着南方。
援军的到来不仅击溃了瓦剌,更带来了充足的粮草与药品,让这支疲惫的军队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依旧漫长,但只要能将这些俘虏平安带回大明,那些死去的弟兄,就不算白死。
“出发。”李骜翻身上马,长枪指向南方,“回家。”
一万援军与幸存的明军合兵一处,押解着脱古思帖木儿、也速迭儿等俘虏,在雪原上再次启程。
队伍前方,是越来越近的大明疆土;队伍后方,是被鲜血浸透的捕鱼儿海,和那些永远留在了那里的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