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面,太子标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生气归生气,但眼下乱局必须尽快结束!
于是太子标握住李骜的手:“李骜,我知道你心中愤慨,但如今大局为重。”
他声音微微发颤,眼中满是焦灼。
“若不尽快平息此事,只怕朝局动荡,民心不稳。还请你看在大明江山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
李骜看着太子标恳切的眼神,却猛地抽回手,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
此案本就是他一手掀起,目的在于肃清这个贪腐集团,该杀的杀,该剐的剐,他哪里还会卷入其中。
“殿下,这些蛀虫吞的是百姓的救命粮,喝的是士卒的血!不严惩何以平民愤?”
只要一想到“神佛钱”这些苛捐杂税,想到那些被他们迫害的百姓,李骜胸中就怒意翻涌。
索性让老朱大开杀戒得了!
太子标急得额角青筋暴起,转头向徐达投去求助的目光。
徐达见状装作没看见,他心中也是杀意滔天,巴不得老朱直接杀光这些狗杂碎,给百姓子民狠狠出一口恶气。
“依老夫看,就该让陛下把这些狗东西全剐了!”
徐达脾气一向如此,就算是当着太子标,他也压根不予理会。
李文忠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搭住李骜肩膀:“骜儿,若是有什么法子,还是说出来听听吧!”
“眼下大明不能乱,北元残部在漠北厉兵秣马,纳哈出的铁骑时常践踏辽东边境,若朝局再乱……社稷为先啊!”
听到这话,李骜没好气地瞪了太子标一眼。
又被这家伙给拿捏了啊!
这家伙还真是聪明,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李文忠。
“既然殿下如此恳切,臣愿效犬马之劳。只是……这些贪官必须严惩,否则难平民愤,也难安陛下之心。”
太子标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只是在处置方式上,还需斟酌。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
李骜咬牙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要平息事端,必须先立规矩。第一,郭桓、赵瑁、王惠迪这些主犯,必须明正典刑!”
他目光如刀,语气冷冽,“第二,立即追缴赃款,尤其是被侵吞的两千四百万石官粮,这是社稷命脉!”
太子标连连点头:“这些我都明白,但如何避免牵连过广?锦衣卫办案不择手段,再这么查下去,六部怕是要彻底瘫痪……”
李骜听后也是眉头一皱。
锦衣卫主导此案,确实不是好事。
说白了,锦衣卫就是一群不折手段的疯狗鹰犬。
飞鱼服裹着嗜血的魂魄,绣春刀上凝结的从来不是仇敌的血,而是整个朝堂的恐惧。
这些鹰犬深谙“宁可错杀千人,不可放过一人”的生存法则,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旦嗅到帝王的猜忌,便会疯狂撕咬,将爪牙伸向每一个可能存在威胁的角落。
为了迎合帝心,他们只会更加不择手段,当郭桓、赵瑁等人的供词在火刑逼供下扭曲变形,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如同瘟疫般蔓延,本与贪腐无关的清廉官吏,也因一句模棱两可的“曾有往来”,被拖进暗无天日的诏狱。
在锦衣卫的逻辑里,案件的规模越大、牵连越广,越能彰显他们的“功绩”。
他们从不会考虑六部衙门因官员入狱陷入瘫痪,更不在乎漕运停摆导致的粮食短缺——大局稳定从来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唯有让朝堂笼罩在白色恐怖中,让人人自危不敢妄动,才能确保他们在帝王眼中的独特价值。
当满城尽是绣春刀的寒光,当官员们上朝时都要在怀中藏好遗书,整个帝国的行政系统已然千疮百孔。
他们像贪婪的蛀虫,在啃噬腐败分子的同时,也将健康的血肉一并蚕食,让原本为震慑贪腐而设立的机构,反而成了动摇国本的利刃。
看看毛骧就知道了,亲手将胡惟庸案不断扩大化、疯狂化,胡惟庸案本是洪武十三年的事情,却在毛骧的“精心运作”下,演变成持续十年、席卷半个朝堂的血色浪潮,“通倭叛国”“意图谋反”等罪名像瘟疫般蔓延,从六部小吏到封疆大吏,无数人被卷入这场漩涡,最终以太师李善长的血画上圆满的句号。
好在,毛骧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李骜的影响,现在还没有那么癫狂。
想到这里,李骜忽然眼前一亮:“有了!殿下可还记得御史台?自从陛下改组之后,这个专门纠察百官的衙门,反倒成了最安静的地方。”
他冷笑一声,“听说连左佥都御史王廉都收了赵瑁等人的好处,这样的衙门,早该整顿了!”
李文忠听后瞪大了眼睛,追问道:“骜儿,你是说……”
“没错!”李骜重重一拍桌案,“请陛下钦点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执掌御史台,由御史台主审此案,锦衣卫协同!”
“御史台明正律令,按律量刑,该杀的杀,该贬的贬,既彰显国法威严,又能防止株连无辜!”
“只要将此案主导权从锦衣卫手中抢过来,那么这案子就能早些结束,不至于被扩大。”
锦衣卫办案犹如烈火燎原,所过之处皆成焦土。
诏狱酷刑是出了名的,在这些手段下,再坚贞的傲骨也会扭曲变形,再清白的人也不得不屈打成招。
为了向皇帝邀功,锦衣卫往往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人,将本无关联的官员牵扯进来,把案件的范围越扩越大,就像滚雪球一般,将整个朝堂都裹挟其中。
一旦御史台接过主导权,局面将大为不同。
御史台作为专门的监察机构,依循律法办案,注重证据链条的完整,讲究程序的公正,换上一个刚正不阿的都御史,那么事情就成了。
御史台不会像锦衣卫那样为了结果不择手段,而是会仔细甄别每一条线索,审慎判断每一项指控。对于涉案官员,御史台会根据罪行轻重,依法量刑,该严惩的绝不姑息,不该牵连的也会秉公排除。
如此一来,便能避免无辜者蒙冤,遏制案件无节制地扩散,让这场风波尽快平息,不至于动摇朝廷的根基,破坏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
这样既能惩治真正的贪腐分子,彰显律法的威严,又能最大限度减少对朝堂秩序的冲击,保障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
当一切都在律法的框架内进行,这场风暴就不再是无序的肆虐,而是精准的涤荡,让大明王朝在经历阵痛后,能够重新焕发清正廉洁的生机。
太子标眼睛猛地一亮:“好主意!如此一来,既能严惩贪官,又能给百官一个交代,还能借机整顿御史台……”
他突然皱眉,“只是这人选……”
李骜笑了笑,胸有成竹。
“臣举荐两个人,一个是陶垕仲!此人曾在浙西任按察使,铁面无私,素有‘陶青天’之称。当年他微服私访,仅用三个月就查清十三起冤案,还百姓公道。更难得的是,他两袖清风,连陛下都曾当众称赞!”
“另一个则是‘快口御史’韩宜可,御史嘴快如刀剐,剐得贪官心发慌,曾经弹劾胡惟庸、涂节、陈宁三人险恶又好似忠臣,奸佞又好似正直,依仗功劳和恩宠,内心不安分,被提拔到台端,擅自作威作福,因此得此名。”
青天陶垕仲?
快口御史韩宜可?
太子标狠狠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入宫面见父皇。”
“向父皇举荐陶垕仲与韩宜可,重振御史台,接掌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