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侯府内，雕花红木床上罗帐轻摇。
胡美白发散乱，精绣团龙纹的寝衣半褪，正搂着怀中轻纱覆体的美姬喘息。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鎏金镶玉的檀木门被踹得粉碎，凛冽夜风裹着血腥气灌进暖阁。
“谁？！”胡美惊得浑身一颤，还未及转头，后颈已被铁钳般的大手攥住。
蒋瓛一身带血的飞鱼服杀气腾腾，直接将他从床上拽下。
胡美**的脊背重重砸在青砖地上，裤衩还歪歪斜斜挂在胯间。
李骜瞥了一眼眼前的香艳场面，不由得啧啧称奇。
都他娘地这把岁数了，还能趴在女人肚皮上使劲呢！
随着美姬一声凄厉嚎叫，胡美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这位昔日叱咤沙场的开国元勋，此刻像条离水的鱼般扭动，腰腹间堆叠的赘肉随着挣扎剧烈起伏。
“你们简直混账！”胡美涨红着脸嘶吼，浑浊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老夫可是临川侯，当今国丈！”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蒋瓛反手就是一记耳光。
胡美脸颊瞬间高高肿起，几颗带血的牙齿“噗”地吐在地毯上。
“谁让你截杀锦衣卫的？”蒋瓛单膝抵住胡美后背，绣春刀的刀锋已经贴上他喉结。
胡美剧烈咳嗽着，却仍梗着脖子叫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见陛下……”
又是一记耳光，打得他脑袋狠狠磕在床柱上，雕花红木都溅上几点血珠。
李骜与王弼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
这蒋瓛下手之狠辣，完全不顾胡美皇亲国戚的身份。
真是个狠人啊！
胡美到底是皇亲国戚，还有个顺妃女儿呢！
你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打吧？
如此粗暴对待国丈，换作旁人早吓得手软，蒋瓛却像发了狂的恶犬，越打越凶。
王弼暗暗皱眉，朝李骜使了个眼色。
李骜却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摇摇头。
他此次奉旨诱捕胡美，任务已经完成，何必趟这浑水？
见他装聋作哑，王弼无奈，只得大步上前攥住蒋瓛手腕：“够了！毕竟是国丈！带他进宫面圣！”
乾清宫内，烛火摇曳如鬼火。
朱元璋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头顶冕旒随着剧烈的喘息微微晃动。
看似在批阅奏章，实则手指的颤动，已然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实际上，老朱也在思考，这个幕后黑手，究竟会是谁？
锦衣卫是他亲手锻造的利刃，专门用来震慑群臣，如今刀刃竟被人折断，这不仅是挑衅，更是在试探皇权的底线。
截杀锦衣卫，这等同于是在打他这个大明皇帝的脸，即便是李善长这老狐狸，也不会如此不智！
毕竟李善长老谋深算，却断不会做这般愚蠢之事——那老狐狸深谙“杀人不见血”的道理，更明白动锦衣卫等同于在龙鳞上拔刺。
一念至此，朱元璋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洪武三年大封功臣时，殿内山呼万岁的场景，可如今，那些曾经的兄弟，有多少还怀着赤胆忠心？
正思索间，殿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胡美一被推入殿内，立刻涕泪横流地扑上前：“陛下！臣冤枉啊！这些奸贼闯入臣府，对臣肆意殴打……”
看见来人是胡美后，老朱眼中满是震惊，也满是失望。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竟会是此人！
胡美长女是顺妃，外孙是湘王，自身又是世侯，既已位极人臣，又为何要铤而走险？
朱元璋仿佛被钉在龙椅上，眼前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画面：至正二十三年，胡美率十万水师开城归降时，他亲自解下披风为其披上；洪武元年，胡美长女被册封为顺妃那日，他握着湘王柔软的小手，满心欢喜地允诺“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去年中秋，胡美捧着西域进贡的夜光杯敬酒，蟒纹补服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胡美还在不断哭诉，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住口！”朱元璋猛地拍案而起，“锦衣卫被截杀案，是不是你主使？”
胡美浑身一颤，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却仍强撑着辩解：“臣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在胡美心里，其实从未把这件事情当成大事，最多不过被陛下斥责一番罢了。
要知道当年他开城献降时，朱元璋亲自出阵相迎；鄱阳湖血战，他麾下三万儿郎葬身火海，换得大明半壁江山；长女入宫封妃，诞下湘王那日，陛下甚至破天荒赐下西域进贡的夜光杯。
这些桩桩件件，都是他与皇家血脉相连的铁证。
他还记得，去年中秋宴上，朱元璋拉着他的手笑言“朕与卿家，共享富贵”，殿内烛火摇曳，映得龙袍上的金线与他蟒纹补服交相辉映。
在胡美看来，自己既是开国元勋，又是国丈，即便做些逾矩之事，陛下念及旧情，也定会网开一面。
那些在江南的产业、与李善长的勾结，不过是功臣该得的犒赏；截杀几个锦衣卫，更如同踩死蝼蚁般不值一提。
可惜他早已忘了，坐在龙椅上的人，早已不是当年称兄道弟的朱重八，而是执掌生杀予夺大权的洪武皇帝。
此刻他话还没有说完，蒋瓛就呈上了一份口供，正是胡美女婿裴承俊的供词，详细交代了一切。
老朱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顿时便气得青筋暴起，将供词狠狠摔到了胡美脸上。
“还敢狡辩！”朱元璋将供词狠狠砸在胡美脸上，“裴承俊已经招了！李存义传递消息，你暗中谋划截杀！以为朕被蒙在鼓里？”
胡美如遭雷击，瘫坐在地。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器重的女婿竟会扛不住锦衣卫的酷刑。
绝望瞬间淹没了他，求生的本能让他脱口而出：“陛下！都是裴承俊！是他瞒着臣……”
女婿虽然是半个儿，但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够了！”朱元璋气得浑身发抖，扶着案桌的手指关节发白，“当年鄱阳湖血战，朕封你临川侯；你女儿入宫为妃，朕封你为国丈……”
“你却不知感恩，竟敢与李存义勾结，在江南大肆敛财，还勾结张方余孽走私谋利……”
胡美彻底崩溃，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马伏地痛哭：“陛下饶命！臣猪油蒙了心……江南的盐场、绸缎庄，都是李善长出的主意……”
李善长？！
原来果真是他啊！
朱元璋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险些摔倒。
李骜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老朱。
他压低声音道：“舅爷息怒，此事若传出去，皇室颜面……”
朱元璋深吸几口气，终于勉强稳住身形。
他死死盯着瘫在地上的胡美，眼中满是失望与杀意。
“胡美，念在你曾有战功……赐你自尽！”
胡美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向朱元璋，喉间涌上的腥甜混着惊惶堵得他说不出话。
他望着高高在上的朱元璋，这张脸让他想起二十多年前，鄱阳湖的血色残阳里，那个满身血污却笑着递来酒囊的朱重八——那时他们并肩坐在战船残骸上，对着漫天星辰起誓，要共享这万里山河。
记忆里的朱重八会拍着他肩膀唤“老胡”，会在庆功宴上亲自为他斟酒，会在他长女入宫时笑着说“咱们以后就是亲家”。
可此刻龙椅上的人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箭，冕旒晃动间，往日的情谊碎成齑粉。
如今，这些珍贵的画面都成了利刃，一刀刀剜着他的心。
如今，龙椅上的帝王，早已不是当年的故人。
而他的富贵荣华，终究如镜花水月，转瞬成空。